第18章 他要干什么

晴空碧透,时光正好。

早已离开库里雅博尔的李铁,忍不住吹起了《失恋阵线联盟》的愉悦小口哨。

虽然过程中免不了要费些周章和劳累,但明明白白的进账足以抚慰心灵。

车站周围三个袭击小队,接近三十人,在折叠车站落地的刹那,就跟他们想要袭击的目标一起,陷入了幻听幻视思维错乱的厚重泥沼。

……

认知偏转:来自职场透明人的临别馈赠。在外部观察者的思维中,持续淡化车站存在感;当外部观察者进入干涉范围时,持续遭受思觉失调的负面影响;在车站内部,将一切不合理的超常现象和行为,通过调和观察者自身的认知逻辑,使之合理化。

……

李大马棒重出江湖。

等到李铁反复奔波,把袭击线上二十大几的访客一一撂倒、反绑、搜检完毕,已经累得跟真去撵了兔子的傻狗一样。

紧接着内啡肽释放,满足感从大脑和心肺出发泵满全身。

重新充满干劲的傻狗原地复活,继续搜刮三个临时的野外营地,把所有塞口反绑的伙计头前脚后摆摆齐。

战利品统统扔上车。

启车、出站、折叠,一气呵成。

等到库里雅博尔车站在李铁驾车驶离的视线中消失,站里站外设伏的一干人也终于摆脱了“认知偏转”带来的Debuff,面面相觑,在风中凌乱。

这一波收获跟午夜时分的“热水浴”熟人风格差不多。

人多,枪烂,有钱,只是这次没有汽车——有一种可能是在袭击得手后,继续劫持火车做为离开的工具;另一种可能是分散逃跑后,在新的接应点集结。

现金跟之前在卡车上找到的数额一模一样,每个营地翻出五百居。

这似乎是某种标准,假设这五百居都是完成袭击后需要立即兑付的尾款,那么按照预付一半,后结一半的情形,每个小队的袭击报酬是一千居。

十个人分一千,每人一百,相当于塔尔萨的技术工人两个月的工资。

看起来不算多,但在这个世道里,人命可能更不值钱。

卡车的五百居分给派罗两人一百,剩下四百。

本轮小怪爆出来的两千金币,目前结余一千九。

卡车估值三千,前后大约四十只支型号烂大街的手枪和猎枪加一起,旧货打个对折算两百居。

其余一些小件物品不好估价,但刚才搜检的战利品里,每个小队领头的人,都各有一架望远镜和一块怀表。

三架望远镜都很不错,做工款式虽然各有各的古典,却都是相同的六倍率棱镜结构,黄铜镜身,深色纹皮防热被,握持手感超级赞,试用体验不相上下。

怀表都是银壳银链,机芯精度说不准,外表判断档次都差不多。

弹开内盖小照嫣然,翻转后壳情比金坚。

可怜麦索园中骨,犹是深闺梦里人。

这么个性化的东西,还是别拿出来用了。

得空去孟铎港看看,那里是塔尔萨最繁华的地方,外国人多,外国商店也多。

只看精准度,不追求品牌价值和名家设计的话,一百居就能搞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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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拉皮那车站成功刷完通行记录后,中途解挂了四节棚车送进车站,命运号小火车只拉着煤水车轻装前进,小步快跑。

肉猫趴在工具箱上好奇地观看田园风景向后移动,大尾巴在微风抚弄中偶尔左右轻摇。

逆光里的毛茸茸被金色光辉浸染,几近透明。

皇后城到库里雅博尔沿线的农田,隐隐约约有点集体农庄内味儿,这一点在麦索的农庄里已经有所体会,但在沿途看得更加真切。

沿途所见的农田,按照距离谷仓的远近,有了初步的流水线分配,专人收割、集垛、晾晒、运输、翻耕,甚至看见了专门送饭的马车……和专门警戒的枪手。

皇后城是塔尔萨的农业机械制造中心,由于这一带的青壮年男性大多在皇后城工厂内做工,工厂积累的经验对农机维修维护也有加成,导致整个地区对农业机械的接受度都很高。

蒸汽动力驱动的拖拉机、犁铧、收割机、脱粒机和抽水机……这么多的机械投入,要说背后没有地主和富农们组织推动的影子,就算拿开水烫群主也没人相信。

“奥卡库里——库里雅博尔农业互助会”。

别的不好说,每年退役还乡的老兵和预备役,可着实不少。

加纳利最早几代君主使用的是募兵制,靠战利品支付军饷,也就是大秤分金的山寨式政权。

后来由于战争扩大和兵员的不确定性,开启了延续几百年的强制兵役制度。

强制兵役最早是终身制,每隔十几二十年,每个家庭按照年满18岁的男子数量三抽一,抽中的男性从此告别家乡和亲人,九死一生。

后来在神圣教会和大地主的介入下,加纳利进行了第一次军制改革,线列步兵服役期变为25年,近卫军20年,后勤支援和技术兵15年。

第二次军制改革,改为20年现役服务加5年预备役。

第三次,改为12年现役服务加3年预备役。

最后一次是巴滕劳治七世继位后,经过军功贵族、大地主和新兴财阀之间漫长的撕扯和妥协,变成了步兵现役服务 3年,炮兵、骑兵、水兵、工程师和支援部队现役服务 4年,之后转入“一级预备役” 7年,再转入“二级预备役” 8年。

看起来现役服务变短了很多,但是有一个前提——这是普遍兵役制,加纳利境内所有年满18未达43岁的男子,都有强制兵役的义务。

战场就是靠人堆的血肉磨坊,在加纳利这样从未停止寻衅滋事的国家里,在新兵有幸变成老兵之前,更大的可能是变成新鬼。

但那么大的服役基数下,仍旧会有很多人受到命运女神的裙摆庇护,只要能活到退役,哪怕他在服役期间就是个烤面包的,也一定是身经百战的老兵油子。

没有原世界动动手就倾家荡产的律法阻挠,一杆老枪在手,老班长们对上那些地痞、警察、税吏和勒特兵,就是碾压级别的存在。

以农业互助会的名义,聚拢这么多实战经验爆表的老兵,你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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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干什么?”

庭院外面的果园里,值班员佩恩和面色有些病态苍白的伊利亚,站在面色复杂的麦索先生左右,看着躺满空地的,近三十个被俘的袭击者枪手。

面对麦索更像自言自语的发问,两人只能无言对视。

麦索:“如果是在传递友谊,他炫耀的成分有点多。”

“如果是展现实力,又过于骇人。”

麦索:“伊利亚,你是昨天下午三点多和他分开的。”

伊利亚:“我很肯定,先生。董事先生的列车守卫都能证明这一点。”

麦索:“但是十二小时后,董事先生的四节棚车,就带着铅封和里面原封不动的货物,以及里里外外的一堆炸药,被完好无损的送到了这里。”

“而十二个小时,放在塔尔萨任何一个车站,恐怕连四节棚车的轮对都换不完。”

“你乘坐的列车被迫停在岔线待避,皇后城出发的救援队遭遇拆轨翻了车。”

“就算不提被拆毁的铁轨和那些潜在袭击者,也还有七个小时的路程要走。”

“就算他有顶级的机械师团队帮他更换轮对,也有不要命的车组为他驾驶列车,就算时间够用……那列车在众目睽睽下,是怎么过的桥?”

伊利亚:“也不一定非要过桥。”

麦索看了他一眼:“码头一样有人盯着,而且皇后城已经很久没有列车轮渡在那里驻泊。”

“但这确实是唯一有可能的解释。”

“佩恩,你确认是一枪未发的情况下,这些人就被解决了吗?”

佩恩:“是的,一枪未发。”

“当时卸货引诱的环节正在进行,这些袭击者还没出现,列车就鸣笛出站了。”

“外围的猎人随后发现了这些俘虏,全部双手反绑,嘴里塞着他们自己的袜子,躺得整整齐齐。”

“地上和衣服上都没有搏斗痕迹,老兵们判断是在实力悬殊的情况下被一招制服的。”

“要么是毫无觉察,要么是毫无反抗能力,具体是哪种,还得问他们自己。”

“并且老兵们还说,要想达到这种效果,人数至少要对等,保险起见得加倍。”

“因为生擒远比用枪困难。”

“在其中两个人身上,我发现了这个。”

佩恩将两截撕开的纸牌递给麦索:“这是我们昨天接头用的信物。”

“所以我觉得,非要定性为示好还是示威,已经不重要了。”

“只能理解为‘强者的友谊’。”

“毕竟世界那么大,总会有些不可思议。”

“而且我在想另外一件事。”

“他有能力把这些袭击者轻松杀死,却一个都没有杀。”

“除了展现实力,是不是也在等着看我们处理俘虏的方式和手段?”

“以此来决定以后与我们相处的准则?”

麦索叹口气,将纸牌还给佩恩:“站长的外甥是叫阿德巴约吧,人找到了吗?”

佩恩:“没有,从昨天下午开始就没人见过他,巡线员的野外电话机也在原处没动过。”

伊利亚:“先生,这些俘虏怎么处理?”

麦索:“把人分开关到菜窖里吧。”

“别让他们有时间概念。”

“除了每人每天一颗洋葱,不要给吃的和水。”

“凑齐了供词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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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预部署视野中,出现了救援队的人形轮廓时,李铁下车收起了命运号,然后徒步前往,肉猫在路轨上颠颠地跟着。

森林猫不是贵族豢养的宠物猫,在森林与平原交界的农村地区,都是半野生半家养,互助共存的状态。

从出生长到成年体,一般要三年左右,眼前这只体重不到十斤,还只能算是半大的幼猫,正是好奇心旺盛、贪玩又粘人的时候。

带着猫直接走上牵引机,派罗和阿廖沙已经在为出发做烧汽准备。

简单叙述了昨晚救援的经过,没什么意外,就是寻找那列皇后城到库里雅博尔的单开客车费了不少时间——超过十二小时没有进食,真的已经有旅客饿到休克。

听派罗描述的样子,李铁的表情有些怪异——饿到休克的人怎么那么像伊利亚呢。

车后吹响了长哨,李铁向后瞭望,有工人左右水平挥动绿旗。

已经可以发车了。

拉响长笛回应,李铁抱猫坐在副司机座位上,全程让派罗开车。

盘点这一趟库里雅博尔之旅,有收获,也有损失。

打怪爆了金币,捡了大嘀嘀,补充了一个乘务组,可能与什么人结下了死仇。

放心食用的名单,在巴耶赫利的鱼和蘑菇之后,又划掉了库里雅博尔的苹果制品和蜂蜜……

皇后城处于尼尔河的污染区,鱼虾贝也不能吃……

毁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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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援队抵达皇后城左岸车站的时候,是下午四点。

派罗和阿廖沙直接去找各自的负责人办理离职,三人约定在左岸最有名的“工人啤酒馆”见面。

抱着猫招摇过市不太合适,在车站附近找了个狩猎商店,说明需求后,老板推荐了一个左右分体,还能顶上开盖的骑兵口粮背包,皮革与帆布组合材质,一侧可以轻松容纳肉猫,并开盖透气。另一侧能独立承装其他东西。

背上试试,还挺舒服,人和猫都不觉得拘谨,直接付款走人。

这个世界还没有什么“晚高峰”的说法,因为平均工作时间都很长,尤其在皇后城这种工厂城市。

四点多能下班的只有薪资微薄的小职员,以及医生和教师这类特殊职业。

除此以外,就是恰逢四点倒班的工人。

吉尔玛拉和皇后城这种工业城市,都是李铁见到的青壮年男子比较多的地方,不像农村只有老弱妇孺。

但也只是相对多。

因为比青壮男子更多的是待嫁的姑娘,单身的女性,单亲的妈妈,越来越多的修女和妓女,以及无处不在的寡妇。

在加纳利如何分辨寡妇?不用管什么民族和信仰,那些扎着黑色头带、领带或者腕带的就是。

虔信徒,尤其是农村的虔信徒,更会终生披黑巾,罩黑袍。

男女比例超过4:6的畸形社会,让连续几代的女性饱尝婚姻挤压的困境——找不到适龄的配偶,要么眼光向下找小孩子,要么眼睛向上找老头子,要么降格委身自己看不上的人,要么给有妇之夫做隐形的情人和侧室。

各种各样的伦理惨剧和心理压迫糅杂在一起,甚至催生了一批极端的女性组织。

但是最常见的问题,还是恨嫁和雌竞,以及具体化的嫁妆攀比。

这种风气给很多浪荡子开辟了一条全新的致富路,骗婚。

有据可查的记录创造者,骗取了两百多份嫁妆,不算实物,光是嫁妆里必备的足金旧币“金居颂”,就有一万多枚。

社会的大问题体现到生活里的小细节,就是李铁问路时如果问到姑娘,不仅能得到最为热情详尽的回答,甚至不止一人表示可以带路。

工人啤酒馆里等着上菜这么一会的功夫,已经有四五个腼腆的姑娘在他旁边打扫卫生,大胆点的则直接掏出小鱼干过来逗猫——没想到肉猫居然不予理会,只肯吃李铁给的肉脯。性情泼辣的姑娘急了伸手来抓猫颈,肉猫就弓起后背朝姑娘哈气呲牙。

好猫,买包的钱没有白花。

虽然工人啤酒馆已经是皇后城里青壮男子最为密集的处所,但没有家室的却是极少,整洁得体的就更少,毕竟这里是工人酒馆,不是绅士俱乐部,大部分客人都是刚刚从车间里下班的工人。

学生和小职员也有,但姑娘们一般不会招惹。

最后还是酒馆老板看不下去,端着啤酒过来驱散桃花,转头就推销起自己的貌若天仙的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