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杀气

“东邪?”

欧阳锋目光一凝,微感棘手,但还是有些不相信地问道:“你确定亲眼所见?”

欧阳克叫道:“当时侄儿离得太远,并未瞧见真容,但东邪的成名绝技‘弹指神通’我是决计不会认错的。侄儿……侄儿我便是伤在这‘弹指神通’之下呀!”

欧阳锋冷哼一声,听到‘弹指神通’时,心中已然确信了七分,不禁问道:“黄老邪对你出手时,可知你的身份?”

欧阳克摇摇头,道:“这天下能驱蛇为阵者,除了我白驼山一脉,还有何人有这等本事?他只要眼不瞎,心不盲,就该知道我和您的关系!”

“黄——老——邪!”

此时此刻,欧阳锋心里再无任何怀疑,琥珀色的瞳子一眯,直如一条毒蛇幽幽吐信,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森寒之意。

欧阳锋沉吟半晌,忽又问道:“你那日到底做了什么?他为何要对你出手?”

“我……我……”

欧阳克仔细回想了一阵,方才道:“侄儿不过是看上了一个姑娘,调戏了一番罢了!”

“哦?”

欧阳锋心中一动,不动声色道:“是黄老邪的女儿还是徒弟?”

“都不是!”欧阳克急道:“黄药师的女儿黄蓉侄儿曾经见过。那夜的女子名叫穆念慈,乃是黄蓉的好友!”

“咚!”

灵蛇杖往下一杵,地砖顿成粉碎,一股怒意几欲从欧阳锋胸中喷薄而出。他心中恨道:“若自家侄儿调戏的是黄药师之女,他下手这般重,倒也情有可原,说不得自己得和他好好掰扯一下。可那人不过是他女儿的一个朋友,却仍旧下此死手,真不觉管的太宽的了吗?又或是王重阳死后,他自以为成了天下第一,故意给我下马威来了?”

“叔父,叔父!”

欧阳克似是想到那一晚的场景,莫名痛哭起来:“您……您一定要为我报仇啊!”

“哼!”

欧阳锋眉头一皱,冷声斥道:“大男人哭哭啼啼像个什么样子?倘若这些年,你不是耽于美色,而是勤练武功,又何至于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欧阳克浑似不觉,只是目光发直,不停喃喃:“我还算是男人吗?我还算是男人吗……”

欧阳锋见他这般颓废,心中越发不喜,冷眼望见身边跪着的几名属下,哼道:“连主子都照顾不好,留着你们还有什么用?”说罢,灵蛇杖轻轻一转,两条尺许长的小蛇忽从杖中钻出,蜿蜒向下,不断游走,蛇身银鳞闪闪,蛇头狰狞诡异,张口吐信之时,便如妖鬼裂口而笑,叫人视之惊惧,

众人瞧见小蛇,早已吓得心胆剧颤,不待他们求饶,小蛇已如闪电般激射而去,在各自脖颈间咬了一口,却又绕过了最后一个白衣女子,重新钻回了杖中。

只见被咬那几人捂着喉咙,双眼暴凸,仿佛经受着极大痛苦。但痛苦也只持续三息,便面目发黑,倒在地上,再无声息。

欧阳克不禁吓了一跳,上次见叔父这般暴怒,还是二十年前被王重阳以一阳指重伤。今日再次连杀六人,除了惩治下属外,更多的怕是对自己淡淡的警告。

想到这里,欧阳克顿时止住了哭声,有些惧怕的望向欧阳锋,神情间已带上几分瑟缩之意。

瞧见欧阳克不堪造就的畏惧模样,欧阳锋到底还是叹了一口气,心软了下来,缓缓转身,抬眼打量了一眼四周,沉默片刻后道:“不过这样也好,去了烦恼根,倒能叫你专心于武学之道,将来若有本事,未尝不可亲手杀了东邪!”

欧阳克瞪大双眼,不甘叫道:“叔父,您……您不为侄儿报仇了吗?”

“仇自然要报!”欧阳克半眯着眼,缓缓道:“但黄老邪的武功世间罕有,我也没有信心能完全胜过他,须得好好谋划一番才行!”想到这里,他不禁一叹:“若我有《九阴真经》在手,又何惧他黄老邪!”

欧阳克见欧阳锋也没有办法替他报仇,一时心丧若死,眼中光彩瞬间消失。

欧阳锋见状,不由说道:“不过对付黄老邪之前,我倒可以先替你办一事出出气。”

见欧阳克望来,欧阳锋冷笑一声,道:“他黄老邪既然敢废了你,我便将她女儿黄蓉抓来,给你为奴为婢,任你折磨如何?”

欧阳克原本爱慕黄蓉,但此刻和黄药师结下大仇,心中早已由爱生恨,恨不得将她抓来,狠狠蹂躏,也尝尝自己这几日受过的苦楚。

“好好,还有穆念慈那个小贱人,叔父,求您也将她一并抓来!”欧阳克面若癫狂,恨声叫道。

欧阳锋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既没答应,也没否决,叹了口气之后,便向门外走去。

刚到门口,他忽又顿住,侧头对着那侥幸活命的白衣侍女,冷冷说道:“好好照顾你的主子,出了什么事,你知道后果的!”话音一落,杖中两条毒蛇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怒气,咻地从杖口钻出,半身悬在空中,张口吐信,露出尖锐的毒牙!

“是……是,主人!”

白衣侍女此时连看毒蛇一眼的勇气也没有,只低头应是,但光听那“嘶嘶”声,浑身就已抖如糠筛。

“哼!”

见侍女应了,欧阳锋这才冷哼一声,一拂长袖,大步朝着门外走去。

……

太湖湖面上,此刻正飘着一只小小乌篷,漆黑的船身映照着碧蓝水面,似有人信手作画,遗了一方墨点。

“爹爹,我们在太湖已经待了七天了,你不闷吗?”

一道娇柔的声音忽从船舱中响起,便见一个着翠蓝长衫的女子,百无聊赖地从船舱中踱了出来,往船尾处走去。

仔细去看,原来那船尾处竟还站着一位青衫文士,身形挺拔瘦削,颇有几分萧索之状,偏偏身影似又与湖面水雾交融,隐隐含飞升之感。

这二人赫然便是从桃花岛出发,前往前来中原寻找洪七公的黄蓉父女!

黄药师听到黄蓉埋怨,忍不住转头,笑道:“怎么?在你师兄府上,耽误你逃跑了不成?”

黄蓉眼珠一转,一扭身子,佯装生气,娇嗔道:“蓉儿不知爹爹在说什么?”

黄药师只淡淡一笑,道:“你是我的女儿,知女莫若父,真以为你那点小心思瞒得过我?”

黄蓉一跺脚,依旧嘴硬:“爹爹难道真要蓉儿把心剖出来瞧一瞧吗?”

黄药师不理,只是淡淡望天,心道:自己这个女儿机灵古怪,真要同她较真,自己必定心软,若让她抓住空当,逃走是早晚的事。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少言少语,才不会为其所趁!

黄蓉见黄药师不理自己,心里越发焦急,只道自己若再不想法子离开,靖哥哥都不知道要溜去哪儿去了!

正要寻机撒泼打滚之时,空中忽然传来一阵扑腾之声,两人抬头望去,便见一只灰白相间的鸽子斜斜飞来,先盘旋一阵,最后落在船舱顶上。

黄药师眉梢一挑,大袖拂过,也不见其使力,鸽子却已稳稳落在他手掌心中,不跳不闹,更不思飞走,鸟喙轻啄了两下,发出咕咕两声,显得极为亲昵自然。

黄蓉瞧得惊奇,不由拍掌叫道:“爹爹,你这是什么功夫?我也要学!”

黄药师冷哼一声,问道:“教你的‘兰花拂穴手’可学会了?”

黄蓉闻言一窘,不由低下头去。

黄药师冷眼瞧她,淡淡道:“见一样爱一样,没个定性,功夫哪怕教给你再多,你又学的会几门?”训斥了一句,再不理黄蓉,只将鸽子脚上一根竹筒取下,然后随手一抛,任其振翅飞远。

黄蓉则郁闷了片刻,很快也恢复过来。娇笑着凑近黄药师,问道:“爹爹,可是七公有了消息?”

黄药师将纸条碾碎,道:“你师兄探到的消息,洪兄近日曾在临安城中出现,但具体在何处,却是不知。”

“临安?”黄蓉一愣:“七公去那里做什么?”

黄药师摇摇头,道:“洪兄乃一帮之主,平日自是事务繁忙,谁又猜的到他要做什么呢?”

黄蓉想了片刻,忽的一拍脑袋,大叫道:“爹爹,我却是知晓七公在何处了。”

“哦?”

黄药师淡然一笑,只当黄蓉又要耍什么花招,因而故意表现的不咸不淡。

黄蓉心头气恼,但还是如实道:“七公曾说,他这一辈子吃到过最美味的食物,乃是皇宫大内的一道美食,名曰‘鸳鸯五珍烩’。若女儿所料不差,他这会儿定是藏在临安行在之中,专等着让皇帝老儿吃他的口水呢!”

“竟有这事?”黄药师一阵讶然,但见黄蓉说的煞有介事,心中己然信了七八分,当即轻笑一声,道:“没想到洪兄倒也是个性情中人!”

黄蓉见黄药师信了,心里也是狂喜:“这皇宫大内守备森严,爹爹总不可能带着我一起去找七公吧?只消能脱离他视线片刻,自己便能想到法子逃走了!”

黄药师并不知黄蓉心中所想,他此刻只想快些找到洪七公,从老顽童手里拿到《九阴真经》,当下不欲耽搁,朗声道:“蓉儿,咱们既知晓了洪兄所在,这便去寻他罢!”

黄蓉笑嘻嘻地扶住一只船桨,俏声道:“女儿遵命!”当下轻轻摇橹,驱着船儿向东行去,钻进了淼淼烟波之中。

……

“师父,这位程妹子是特来谢您救命之恩的!”前厅之中,穆念慈抢先一步拱手说道。

程瑶迦俏脸微红,不敢去看王重的眼睛,只低着头,福了一礼,柔声道:“晚辈程瑶迦,拜见王前辈,谢过前辈救命之恩。”

王重只知《射雕》中几个主角,对这程瑶迦倒是不甚了解,只当是顺手救下的一个路人甲,随口问道:“程瑶迦?不知是哪家贵女?”

程瑶迦道:“晚辈是宝应程家的独女!”

“宝应程家?”

王重眉头一皱,喃喃一句,又摇了摇头,显然是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程瑶迦心头一阵丧气,程家原本富甲天下,她故意报出出身,就是想借此让王重多看自己几眼,不想对方竟是全然无知,不觉又做了一番无用功。

就在此时,王重却轻蔑一笑,摇了摇头,道:“那欧阳克倒不愧采花之名,真挺能下功夫,竟然带着你从扬州走到了临安……”

程瑶迦当即拍起马屁:“若非遇到前辈,晚辈后果不堪设想,当真感激不尽。”

王重摆摆手,道:“罗圈话就不必说了,我救你本也是顺手为之,谢与不谢,于我无足轻重。你既然没事,就自个儿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程瑶迦闻言,脸色一白,心头顿生几分慌乱。穆念慈不忍,只觉王重此举有些不近人情,当即出声道:“师父,此去宝应约有数百里,便是坐船也得一天一夜,她一个弱女子如何单人匹马走的回去?不如……不如就让她先跟着我们,等回了康哥那儿,我再让康哥派人送她?”

王重想了下,随意摆手:“你自己安排好,不必跟我说了!”

穆念慈一喜,当即拱手道:“多谢师父宽慈!”当下便携着程瑶迦去了后院。

只是这大小姐却一步三回头,恨不得将眼睛黏在王重身上。

待到两人一走,王重又拿出圣火令仔细观瞧,心中却在暗暗思忖:“都说见圣火令如见教主,莫非是得集齐所有圣火令才行?”正想的深入时,心神不由一跳。

他金丹已成,自然道心通明,法眼无漏,抬眼望去,便觉院落东南角,隐含着一道若隐若现的杀气。

王重微微惊讶,当即隐蔽行藏,悄然掠到那方角落中,耳廓动了几下,凭着绝强的耳力,便听见几道极细微的声音在交谈。

“辉月使,你说那抢走圣火令之人,便藏在此处?”

“不错,当日那王重虚张声势,我却是中了他的计谋。直到后来金国王爷不断来相府打探,方才反应过来。此人定是受了重伤,所以才要躲起来,不然以他的武功,为何不敢显露行踪?我探查多日,虽未查到王重的踪迹,却让我探到了他那位弟子采买之后,正是出入于此间院落。”

这是又有一个声音道:“辉月使,你弄丢了圣火令,这已经是死罪。倘若今天那人不在这里,你知道是什么下场!”

女声顿时一颤:“但……但凭宝树王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