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死偶的红发怪人,目中罕见地露出茫然之色。
它手中鬼头刀的锋刃上,只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线,然而刀前却空无一物,尸首踪影全无。
仅仅几个呼吸后,它的双眸再度黯淡,空洞无神,如傀儡般回头步入黑暗,继续着无尽的屠戮。
......
李一在踏入门后,只觉天地猛然一颤,周遭的景象瞬间扭曲,阴司府君与许墨的身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下意识间要回头,却猛然想起阴司府君的警言。
随后向四周看去,浓雾四处弥漫,雾中隐隐传来低沉的呜咽声,如野鬼低泣,令人心神不宁。
忽然,前方的雾气缓缓散开,露出一条漆黑的泥泞小道。
尽头处,一座破败的古刹孤零零伫立,大门开敞,其内漆黑深邃,仿佛无底深渊。
他定了定神,沿着小道徐徐走去。
临近古刹门前,抬头望去,其上挂着一块歪斜欲坠的古旧的匾额,字迹模糊不清,门扉上隐约染有血痕和腐朽的痕迹。
他在古刹前止步,左右顾望,却是只见茫茫迷雾。
......
通往酆都的古门门道长约百丈,于阴司府君而言,不过是一道寻常之门。
祂不徐不疾地行走着,许墨二人却显得步履维艰,时而行,时而止。
无多时,阴司府君便已行至门道尽头处。
忽然,祂身形微微一晃,一道与祂原本模样无别,穿着暗红朱袍的分身幻化而出。
那道分身令人看不出虚实,对比之下,暗红朱袍的“阴司府君”与黑袍觋师迥然不同,仿若两人!
那分身面色冷峻,自然而然地走出门道,踏入酆都之中,随即身形一晃,瞬间消失于酆都城中。
而祂的真身觋师则静静伫立,望向还在门道中步履维艰的许墨二人。
此门是酆都城外门之一,活人从此过道入城,会看见种种幻象,唯心志坚韧者能达。
忽然,阴司府君心神一动,抬手向许墨拂出一阵阴风。
随即,许墨的身形骤然消失在门道之中。
待过了片刻,许墨的身形再度莫名现身时,已经行了数十丈远。
他的脖颈上,也莫名多出一道血线......
与之相比,李一的身形却踪迹可寻,一直在门道内,步履徐徐前行。
而许墨的身形出现了没多久后,又莫名消失......
......
李一皱了皱眉,只能无奈地向前走,踏上石阶,跨过禅门之阈,步入殿中。
步入殿内,阴风忽至,如鬼爪般刮过身子,冷得他身躯颤了颤。
李一抬头,向殿中那尊九尺高大佛像望去,佛像庄严肃穆,金身褪成褐色......
正当他凝神端详之际,忽然,一声怒啸暴响。
庄严肃穆的佛像,顷刻间面目变得扭曲,咧嘴露出獠牙,森然一笑。
李一心惊,却临危不乱,双脚一沉定住身形,手指交错,疾疾结印,沉声喝道:“太上真君敕令,伏魔印,镇!”
只见他手上金芒暴涨,一枚法印随即飞旋而出,化作一只金光巨印,朝佛像猛地砸去。
佛像猛地瞪大双眼,露出惊恐,双手奋力撑住砸下来的伏魔金印,被压在印下不能动身。
但很快,佛像惊恐狰狞的面目中,突然露出一丝诡笑。
李一心头一沉,感到不妙。
果不其然,下一刻,佛像骤然消失在了原地。
轰隆!
金光大印重重砸下,砸得佛座轰然倒塌,飞尘、碎片四溅。
而那尊狰狞的佛像则不见了踪影。
李一惊疑之际,突然察觉背后有风,一道巨大的阴影随之浮现,将他笼罩。
那阴影高举大手,五指如钩,狰狞恐怖。
他本能地要回过头,但心念电转,猛然想起阴司府君的警言。
下一瞬,背后的大手猛地抓下,一股死意如潮水般涌来,令人深感窒息。
李一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捏住,不断用力攥紧。
就在他几近窒息,心疼欲裂之际,这股痛楚忽然如潮水般消退。
李一猛地捂住心口,大口喘气。
片刻后,才缓缓抬头望去,前面又是一条在浓浓迷雾之中的小道,只是尽头处,变成了一口荒废的古井......
......
一阵天旋地转过后,许墨身子发僵,脑海一片空白。
过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他伸手摸了摸后颈,只有些许鲜血,那细微的伤口已经愈合,不痛不痒。
“虽然没死......但那一刀却是真的。那里所见是真实的吗?为何会存有如此离奇之地?那些红发怪人是什么东西?那些行人又是为何会出现在那里?”
一个个疑问从心底冒出,他皱眉思索了片刻,不得其解,便暂不深究其因。
抬头望去,前方赫然是一座寒意冲天的怪山,在怪山两边就是无尽深渊,若是想要向前,唯有登山行!
没有过多犹豫,许墨向怪山走去。
到了山脚下,他才清楚那股森然寒意是从何而来。
只见怪山荒芜,毫无生机,地上平埋着的无数横刀,只有刀锋朝天,寒芒外露。
此外,还有无数无柄刀身插立,锋利无比,如草木般扎根于地。
这俨然是一座以刀铺地,以刀为草木的刀山!
在闪烁着寒光的刀锋间,还散落着数不尽的白骨,骨上皆满是刀痕,整座怪山刀芒森森,寒意冲天。
许墨眼角跳了跳,心生寒意。
但最后,他还是咬了咬牙,走上刀山。
因为不往前走,他就出不去,也没法回到阳间。
而刀山刀锋密布,相隔间甚至不足一尺,除了踩上去,别无他法。
许墨欲哭无泪,猛吸几口气,缓和心境后,小心翼翼地伸脚踩上刀锋。
噗嗤!
锋利的刀刃瞬间割裂鞋底与脚掌,血肉如豆腐般被切开,鲜血潺潺而出,痛苦如潮水般袭来。
许墨疼得面目扭曲,双眼瞪得发红,死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喊出声来,并顺势抬起另一只,脚踩上刀山。
噗嗤!
鲜血飞溅,血如涌泉,听着这声音,许墨甚至短时忘记疼痛,一股寒意从脊背直冲脑门。
“必须...快走,不然...血流干了会死......”
想着,他又抬脚,往前踏出。
咯吱——
刀锋切破血肉,直割白骨,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许墨呼吸变得急促,忍痛抬脚,继续前行。
每走一步,都刀锋上留下鲜艳无比的血迹,血迹在他身后尾随,仿若死亡紧追。
到了后面,他的脚掌已经彻底被割得稀烂,无数碎肉留在了他走过的刀锋上,双脚的白骨森然可见!
咯吱——咯吱——
无论他的脚多小心翼翼地落在刀锋上,都会冒出难听的咯吱声,那是刀锋割在白骨上的声音。
且随着痛苦与脚掌的血肉碎烂,他步履变得蹒跚,踉踉跄跄地向山上爬,每走一步身子都在颤抖,一副随时倒下的模样。
若他此时不慎往身后倒去,滚落下山,那一定会是满身深入白骨的刀伤,落个死得不能再死的下场。
突然,因为剧痛难忍,他心神恍惚,脚下一个不稳,身子往后倒去。
许墨瞬间惊醒,手疾眼快,猛然伸手抓住身前一柄插着的刀,借力将身子往前一拽,跪倒在地,这才幸免了滚落下山的后果。
虽然如此,却因为他身子向前倒下,双膝被刀割破,深入白骨,而抓着刀的那只手亦是如此。
这般剧痛几乎令人昏厥,许墨冷汗如雨滴,不断落下。
过了良久,他才强忍疼痛,颤颤巍巍起身。
在再次抬头时,面具下,他双眸莫名变得猩红,原本清秀温和的脸变得狰狞。
他双脚血肉稀烂,骨脚如爪,抓着脚下刀锋不断往上走。
许墨仿佛变了个人,狰狞的面孔中,在咧嘴诡笑。
“真的,好痛啊......”
嘶哑的声音从他喉间挤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