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全面、客观地了解到真实情况,充分把握新任书记的意图,他们一行八人,分坐四辆小车,来到省公路拐弯处与“感恩路”分岔路口停了下来。万佛寺的村支书白进财开着丰田霸道来这里迎接。白支书在头天晚上就接到县委办公室梅主任的电话,要求万佛寺村镇认真做好接待和相应的筹备工作。
这个分岔路口正是通往万佛寺村矿山车路入口。新修的矿山车路还没来得及浇筑混凝土硬化。车路曲里拐弯,沿着山的皱褶向里延申进去。新车路的左边是鹰咀崖,鹰咀崖下面便是去年又重新加固整修了的仙人渡水库。这座水库是在大跃进时代发动群众搞大会战,硬用钢钎和铁锤凿开的。这里的群众纯朴善良,胆小怕事,天大由天。被动员起来的“铁姑娘”班一个个年轻女子英姿飒爽,她们腰系麻绳,手握铁锤,把人悬挂在鹰咀崖下悬崖上打眼放炮。她们的口号是“男人能做到的,我们就能做到;男人做不到的,我们也能做到!”时过境迁,当年的铁姑娘有的远嫁外省外县,至今没有回过砂坝坪、万佛寺;有的已经作古;也有几个生活在当地的,如今已是白发苍苍,柱着拐杖默默无语地坐在门口看风景。当初建水库的目的是供砂坝坪以及砂坝坪以外的村民农田灌溉用。随着时代的变迁,现在,大部分比较集中缓平田地都被城镇化了,水库已经失去了它原有的战略意义。已由白书记拍板卖给了一个外地投资商,一是开发电力能源,二是用于水产养殖。当地老百姓当然不会关注这些于己无关的事。据专家估测,这座水库每年可产十多万斤鲜鱼。碧波荡漾的水库就夹在新修的矿山车路与鹰咀崖之间。鹰咀崖腹部深处正在源源不断往外流淌燃煤,这是万佛寺镇振兴乡村经济的支柱产业。车路的右边,则是一坡高过一坡的山地。山地里的苞谷还没彻底断青,有些村民就开始背着背篓往回收了。
从岔路口到坟园坪这段不足一公里路,实际上是在夏龙文修的矿山车路基础上略加清理平整而成。原先占用村民的承包耕地,夏龙文与他们签过占地补偿协议。高局长取消了夏龙文的开矿资质,这段路涉及七户村民的承包耕地补偿协议也就自动失效。在修卞家矿山车路大会战开始之前,就有五户户主受到处罚。正应了白支书那句开门调儿:“你们这些刁民!都是核桃性,不砸不出仁儿。”这样一来,看谁还敢堵路?尹桃花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现在,这条矿山车路更受法律保护了。因为这条车路不仅仅是属于矿山的,同时也属于村集体的。它是“三通工程”的基础设施之一。是万佛寺村民又集资,又出劳,奋斗了一冬三个月的劳动成果。
修这条车路,尤其是万佛寺村的村干部领导有方,措施得力。还有腾龙矿业公司不仅是修筑这条车路的倡导者,更是主要经费的提供者。分岔路口里边靠鹰咀崖的山根对面,上方是仙人渡水库坚固的堤挡。堤挡外边绿化带旁竖立一座三米多高的砖混结构碑亭。碑亭迎向省级公路的一面,是四十公分见方的三个隶书大字:“感恩路”。这三个大字是卞虎花了一万块钱请县文化馆的一个老同志写的。后来,一个中学生在电脑上轻松描出了比文化馆老同志的字更大气更秀丽的这三个字的榜书,卞虎才意识到自己花了冤枉钱。但顾于面子,也只好吃个哑巴亏。一万块钱只当玩了小姐的。
碑额上也是三个大字:“功德碑”。
碑的北面是“感恩路”简介——
水恶山险,交通闭塞,是阻碍万佛寺村民群众致富脱贫的根本原因。群众期盼,政府引领,民营企业家卞龙、卞虎、卞彪,万发集团总经理万超,共同筹集资金三百万元,水泥一千吨,村民自筹资金二十余万元,总计投入一万九千余义务建勤工,筑路七千二百米。架通单拱混凝土桥梁一座,涵洞三孔。道路通矣!万佛寺村四百余户村民终于摆脱了肩挑背驮的命运,百年梦想成真。吃水不忘挖井人,行路不忘筑路者。是以为记。
立碑的落款处一大片坑凹,单位和时间好像被人故意破坏去凿没了。
由腾龙矿业公司总裁卞龙导引,万佛寺村支部书记白进财护后,新老县高官一行的调研车队排成一字长蛇阵,径直开到坟园坪的矿部大院里。
万佛寺镇吴书记安排工作人员连夜奋战一个通宵,鲜红的标语和各色间杂的彩旗把镇政府装扮如盛大节日似的,县委领导却没进镇政府广场。领导的意图非常明显:他们对万佛寺龙头企业多么重视,寄托了多么大的厚望!
他们驱车来到腾龙矿业公司万佛寺矿业总部。即将离任的白守礼一进矿部接待室,见照面墙上的迎客松换成了卞虎卞彪的遗像,遗像下面悬挂着那把易贡藏刀。下置供案,案台上香炉中燃过的香签子像倒立的竹刷把。他不免勾起一丝淡淡的幽伤。如果不是跟了这许多人,他定会给两位英年早逝的优秀企业家祭上一炷香的!人生变化无常,静思起来无不令人生畏。因此,白书记也不便作过久的停留。
公司管理人员有的忙着抹桌子椅子,有的忙着端茶递水。进进出出,像上寺庙朝贡的香客,忙碌中无不表露出虔诚!
卞总让景秀春出来给各位领导敬烟,也是与各位领导见面打招呼的意思。卞总认为景秀春毅然牺牲县长儿媳的地位和优越家庭条件,为他付出了太多,又找不着正当理由与他现任妻子离婚,只能将景秀春另设金屋而藏了。他的现任妻子是河北某财政局长的千金,学的也是财会专业。大三的时候,在一个什么会所认识了卞总就弃学了。一个人要追求自己的幸福,其实有很多途径。人人都想走捷径,却反而走了弯路,也只能怨父母没生他一个好的时辰八字。卞总的河北妻子未结婚时倒还苗条,可婚后生了孩子,一个月子坐下来,两扇屁股大如磨盘,腰粗似水缸,肚子皮像猪囊膪,折叠起来赘在裤带以外。整个人就像一个立起来的巨大纺锤。景秀春水蛇腰,身高一米六五,腰围不过碗口粗细。头上梳着唐朝宫女的发型,金黄色两股秀发先分开如水牛犄角,再盘回来扎成蝶翅,高高拢起,使其魔鬼般的身材格外高挑而挺拔。床上的技巧更是出神入化,令人销魂。卞彪死后,景秀春便从没有名分的卞总生活秘书一跃而为矿部掌管财政大权的内当家。去年夏天,那时卞虎卞彪还没出事。卞龙带着景秀春在白沙县宏发大酒店避暑,卞龙的正妻受人蛊惑,从河北娘家赶到白沙县搞了个突然袭击,把卞总和景秀春堵在宏发大酒店1808号房间,自己却喝了敌敌畏。幸亏自己只是撒泼吓唬人,当时只含了一小口在嘴里没有吞下,又抢救及时,只腐蚀掉了几颗当门牙,性命算是保住了。后来,这位夫人就在宏发大酒店1808房间不挪窝了。卞总每月花三千多元钱,请一个保姆,买买菜,烧烧饭,洗洗衣服拖拖地板,再看看香港电视连续剧。工资不高却也落得自在清闲。
景秀春肯定不会示弱让步!聪明人斗智不斗勇。景秀春不吵不闹,不跟那陶翁腰一般见识。只用似水的柔情去滋润卞总。卞总把景秀春又带回河北腾龙公司。没过多久,卞虎卞彪双双出事,卞总处理了河北煤矿。回到万佛寺,就在安泰市高新区购置了一块地皮,有一亩多面积,建了一幢十二层高大建筑。周围用铁艺围墙围住。不知内情的人还以为是某科研公司的科研基地,给人一种神秘感。
景秀春同卞总住进了安泰市高新区的楼房,那个水缸腰虽然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生活,却守活人寡,也无异于蹲监坐牢。
景秀春无论在精神上还是在物质上都是胜利者。
有的人把一纸红皮登记证看得那么重要,其实都是虚的。登记证算什么?不过是一棵拴牛的桩!
景秀春脸上描了淡妆,胸前的扣子有意无意漏扣一枚,衣服被微微撑开,有如清明时节氤氲隐隐的春山。一袭碎小红花衬着绿底的上衣紧裹着凸凹有致的腰身,令人平添无限遐想。卞总每介绍一位领导,景秀春便大大方方迎上去握手,笑盈盈招呼道:“欢迎,欢迎!里边请——”
刚坐了不大一会儿,每人面前一杯茶,有的才啜了一口,有的还没顾上喝。古书记望了一下白书记,白书记会意,习惯性地扬扬手,示意大家安静,他要发表讲话。白书记说:
“我们的古书记是个雷厉风行的人。今后,你们跟着古书记工作,可不允许拖拖拉拉的哟!好了,大家喝口茶了就开始行动吧。”
大家都站了起来,把古书记、白书记让在前面,从矿部接待室鱼贯而出。
他们把车停在矿部大院儿里,既不从万佛寺镇高速入口进朝阳崖,也不从发动群众大会战新修通的矿山车路上万佛寺。他们选择走最原始的人行栈道——万佛寺人祖祖辈辈通往砂坝坪、通往外界的唯一羊肠小道——蜈蚣岭攀爬而上。
古书记站在矿部院墙大门前的车路上,正听着白支书指点攀爬蜈蚣岭的壁陡山路。他扶了扶眼镜,顺着白进财手指的方向仰头望去,将头点点又摇了摇。卞总猜测:凡领导干部哪有把工夫消耗在徒步翻山越岭的闲事上去?恐怕古书记心中有了畏途之意。便上前一手扶了古书记的腰,另一手搭在白书记的肩上,嘴对着白书记的耳朵说,实则把话晾给古书记听:
“如今不像过去!那时候,爬山走路是出于无奈,没有别的法子。现在,既然两边都通了车路,我们有车不用它代步,何必非要来吃那个苦头儿?组织上给领导配车,就是为的提高工作效益嘛!”
古书记对卞总还不十分熟悉,听他这么说,古书记认为这人在旁敲侧击责备他在有意做秀。心里尽管有些不自在,脸上还是流露出了赧色。白书记暗暗用手在卞龙的腰间捏了一把,卞总立刻意识到了自己失口。忙收回揽住古书记腰间的那只手,掏出软中华来散给众人。
古书记说:“走走路也好嘛!我们可以安步当车,沿途也好看看风景呀?我今天第一次来万佛寺,还要上朝阳崖看看。既然到了这里为老百姓干事,就得先体察一下老百姓的生活感受。听说他们很多人舍弃车路不走,也许是因为没有方便的交通工具吧。他们抄近路自然辛苦,怕也是出于无奈啊!”
白进财:“古书记,能否近几年给我们万佛寺开通到县城的公交啊?这样,万佛寺的老百姓出行就方便了!”
卞龙:“白支书真会趁热吃馍呢。古书记来咱白沙县屁股还没落板凳,你就把手伸出来了!”
白进财:“我当然知道县政府是清水衙门,我的意思是请古书记以县委县政府的名义号召像卞总你们这些大财东多少赞助一点,我如何不带领万佛寺的老百姓天天烧高香念你的恩情呢?”
白书记望着卞龙笑道:“嗯,我看要得!这可是彪炳史册的事呢!”
古书记说:“我们不仅要搞公交车,还要搞旅游观光车。公交车是方便当地群众出行,旅游观光车是吸引外地游客进来拉动我们的经济增长。”他扭头问白进财,“我们的旅游景点都有哪些?旅游路线的设计可是相当重要的哟!——关系到能不能吸引游客的问题。”白进财按照原来的设计路线和经营方略结结巴巴的陈述着,梅主任站在古书记背后听得有些着急,忍不住插言道:
“我看,这样吧:我们上了万佛寺,顺路去朝阳崖看看那些石佛,上金雨山去考察天池。还有一炷香、鹰咀崖,我们回来再看看。思考着如何把这些景点连贯起来,让游客既不丢掉这些景点,又让他们觉得旅游服务方没有重复收取他们的游览费用。调研调研嘛,调查了,研究了,我们合理的规划也就出来了!”
大家议论了一会,也不过即兴发挥,自然没有什么结果。听了县委办公室梅主任的意见,都一致认为梅主任的意见有着高屋建瓴的意义。
站在那里空发议论,不如付诸行动。于是,大家唯唯诺诺,礼让古书记走前面,古书记又谦让白书记。白书记向众人扫了一眼,说:
“白进财,今天,这么多领导去为你村发展而出谋划策,你是东道主,你应在前面领路。”
古书记一行九个人,由村支书白进财带路,攀爬了近两个小时,终于绕过鹰咀崖后面的一炷香,再顺着蜈蚣岭上行半里地,才攀上山脊的顶端。那是一段杂草丛生的横砭斜坡路。由于与朝阳崖相对的东山太高,遮住了这斜坡路大半天的阳光(即便在夏天阳光也要挨到午后才来光顾一下便悄悄溜走了,冬日,她根本就忘掉了这里),所以,这段路特别潮湿(冬天长达三个月的冰雪不化),正遇多雨少晴的夏末初秋,这疯长的杂草从来就没干过露水。
白支书招呼古书记说:
“这儿是有名的饿蚂蝗砭。草丛里蚂蝗多得要命,这会儿,要仔细看看腿脚。千万别小看了这种没骨头的小虫子,它可贼的很,稍不留神,它就悄没声息附在人腿脚上叮咬一口。被它咬过的伤口倒不怎么吓人,却会流血不止。它咬过的疤痕几个月后还发痒。痒起来,让人烦躁不安,恨不能用烧红的火钳去烙!古书记和白书记还是走前边吧!过了这段路,上面就有人户了。”
吴书记不解白进财的意思。按身份,他是白进财的直截顶头上司,他不像卞龙那样顾及白支书的情面。他停步叫住白进财:
“等一下!既然晓得这草里蚂蝗多,你不在前面开路,反让古书记走你前面,让领导上前给你探险啊?——古书记,您慢点,让我走前面。我看这东西有好厉害!”
白进财急道:“快走,路上停留不得!你们不晓得蚂蝗的特性:如果一个人走路还不要紧。多几个人一起走,蚂蝗叮咬的不是前边的人而是走在后边的人。”
梅主任打趣道:“白支书说的有道理。说明所有动物,不分大小,都是狡猾的。你看那些狗,见一个人,它就扑上来咬;如果有几个人同行,再凶猛的狗都不敢贸然攻击走在最前面的人,而是企图对走在后边的人进行袭击。它们似乎也懂得人的谋略:趁虚而入,攻其不备!”
“蚂蝗倒不像人那么有计谋,”白进财说,“那东西是软体动物。前面有人晃动了杂草枝叶,吸附在杂草枝叶上的蚂蝗虽然被惊动了,但它还没来得及撩上人身人就走过了。蚂蝗是吸血虫,对别的血腥动物气味特别敏感,包括人的气味。前面的人触动了草枝,蚂蝗被惊动了,当后面的人跟上来,做好了准备的蚂蝗就像荡秋千似的吸附在人身上了。你还没意识到它的存在时,它却用吸盘在人的皮肤上注入麻醉毒液。在你不知不觉中贪婪地吸吮着血液,直到把自己撑成一个蝌蚪似的。等你发觉身上某处血流黏黏的时候,它早已滚落在草地里了。——最少够它消受个把礼拜。”
卞龙笑说:“一个礼拜之后呢?还有人专门来给它送一次血来吸?不然它不就饿死了么!”
“只有卞总是菩萨心肠,随时牵挂着这种厌恶的虫子可怜。你可以花钱雇一些矿工每星期来喂它们一次血。这比抄一万部太上感应篇还强呢!不过,蚂蝗这东西,只要潮湿的地方它都能存活好几年的。它吸血就像我们爱喝酒一样,有酒固然好,一辈子不喝酒也能过活。”
正说笑时,梅主任尖叫一声。一只褐色的软体小虫子正用吸盘吸在他的脚踝上。
白进财招呼古书记和白书记,让他们快走,尽快离开这潮湿的草地,自己却回转去。见蚂蝗还吸在梅主任的小腿上,忙在衣袋里摸出一瓶风油精,拧开绿色瓶盖儿,洒了一滴绿色液体在蚂蝗身上。蚂蝗将身子一缩,所吸的血尽都吐了出来。白支书用食指和中指撮起那虫子捻一捻,将蚂蝗捻成了肉粒丁儿。他再点燃一支香烟,猛吸几口,弹掉烟灰,露出红灼的烟头触在被捻蔫了的蚂蝗身上灼烤,蚂蝗很快伸展如枯草叶,又速即蜷缩成一团。他把蚂蝗烤得僵硬了,才回过身来在路边土坎上揪了一撮仙鹤草叶和艾蒿,在手掌内揉搓碎了,按压在梅主任被蚂蝗叮过的流血处。一连揉搓了四五团这种草才把梅主任脚踝上的血止住。
一时间,大家都紧张起来,伸腿扭腰,左顾右盼,如临大敌。
卞龙又打趣道:“看不出白支书还真有几下子,不仅是一个能干的基层干部,还是一个出色的草药郎中,更有疾恶如仇立场鲜明的情感。这蚂蝗都被你捻成肉团了,还要用火去烧烤它,这不跟古人鞭尸一个意思吗?可见,这蚂蝗与你有不共戴天之仇了。”
白进财:“这样捻几下,你以为就把它捻死了?把它烘干了碾成粉齑,一遇水,它还生成一窝蚂蝗芽儿呢!”
梅主任不信,问:“它真有这么厉害吗?中医常用它活血呢,那病人还敢喝它?”
“可不是,我听老辈人说,有人把它烘干了泡在酒里治劳伤,结果,劳伤没治好,反养了一肚子小蚂蝗儿。还是快些走吧,过了这段深草地方,往上就没有这讨厌的吸血虫了!”
“还是白支书在这条路上跑的勤便,对这里熟悉,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哪里有什么虫子都一清二楚。晚上走夜路根本不用照电筒。”
卞龙本是一句恭维话,可在白支书听来,就有点面红耳赤起来。因为走过这段斜坡路,转弯就是白仁义新建的土墙房。白进财误以为卞龙有意在几任县委领导面前晒他的丑。万佛寺风俗;嫂嫂养小叔不算丑,是嫂嫂顺水推舟的人情。唯有大伯子占弟媳,公公爬儿媳的灰都是被人耻笑的。虽然房族隔的远,不是嫡亲,但白进财毕竟是何顺珍的叔公。卞龙却故意在领导面前旁敲侧击点他的穴道。幸亏他脑筋转得快,便应声答道:“农村工作,没有地方偷懒,只能靠村干部翻山越岭一步一步走出来。哪有你们矿老板潇洒?说不定你们正搂着情人在床上销魂的时候,我们还在半夜三更一家一户求爹爹拜奶奶收这钱要那款呢!”
县委领导听了白支书这句朴实无华的话,颇受感动。基层干部艰辛的付出有目共睹。他们的工作应该得到肯定。他们担子重,报酬低,能够任劳任怨,实在是不容易。
正扯着闲话,路里面半坡上草蓬里扑通一声跳出个人来,拔腿就跑!大家都吓了一跳。假如卞虎活在,正好被他一个人遇见,说不定顺过去就是一枪,当作山羊野麂把他放倒了!白支书抬头一望,猛喝一声:
“休眠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