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现在,二十年后的今天,想起那天,那年目睹的一切,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就在那天,发生了一件事。
新生代歌手千原与著名音乐前辈石羽合作了全新EP!
歌曲名叫《梦想存在的季节》。
“抬头仰望秋日的天空
侧耳倾听你的声音
你是否在呼唤着我
秋天的树枝轻轻晃动
梦想散落一地
秋风轻抚着我
告诉我前方的路
梦想的旅途
需要你作伴
归来吧
我最爱的伙伴
在那湛蓝的天空下
同我一起注视未来”
打开微博论坛,那里早已开始了激烈的讨论,说是讨论,倒不如说是庆祝,毕竟自己喜欢的歌手还是个新人,能跟那样著名的前辈合作,无疑对自己的音乐生涯起到了莫大的作用。石羽是九零年代的老牌歌手,是许多人的青春,当时喜欢他的那些人现在早已成家立业了。许多大家耳熟能详的歌曲都是他创作的,比如《雨天》和《零落的情绪》。
“欢呼!欢呼!”
“得到了前辈的认可!”
“耶耶耶!”
“这下再也没人说千原是花瓶了!”
“就是就是!”
“快去打榜啊!大家别愣着!”
“我觉得完全没必要好吧,石羽前辈就是最好的宣传!”
“对啊,他可是音乐界的元老级存在。”
“抛开别的不说,新歌真的好好听啊!”
“对啊,水星人有福了!”
“可是我还是更喜欢前一张专辑。”
“也没人说以前的不好听啊。”
“就是就是,越来越好!”
“真的吗?我其实还没开始听,最近太忙啦!”
“哈哈哈,咱们水星人可不都是无业游民哦!”
二
县城的街道上总是车水马龙,楼房毫无规律地紧挨在一起,都是些老建筑了,几十年来没有一点变化,外墙的都已经发黄脱落,斑驳的墙面是时间流逝的痕迹。那些街道的角落里,总是有那么几群年轻人,大概二十岁左右的样子,他们戴着闪闪发光的项链,嘴里叼着烟,穿着背心,露出带有纹身的手臂。他们总是围坐在短途车站的出口那里打扑克牌。听母亲说他们是干苦力的,帮别人卸货,以此为生。
后来才知道,他们不仅仅只是帮别人卸货,卸货赚的那点钱,可不够他们打牌的。
每次经过那里,总会莫名地紧张,说不上来为什么紧张,反正就是紧张。
午休的时间,我拿着内存卡去手机店里下载千原的新歌。
路过短途汽车站门口时,我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喂,你叫直树那小子办的事怎么样了?”其中一个染着黄色头发的男的问坐在他对面的穿着花衬衫的男的。
“不怎么样?”花衬衫说道,“我没让他干了。”
那一瞬间我有些错愕,我本不该将他们同直树联想到一块儿,但是直树的变化又让我不得不那么想。我走到离他们最近的一家饭店门口,假装吃饭,实则在听他们议论。
“他不干我们吃啥?”第三个穿着白色背心的人一边说一边用夹着烟的手从另一只手里出牌。
“你tm爱吃啥吃啥,他要是出事儿了把我们抖出来怎么办?你们都是猪脑子吗?”
“再说,咱们又不是靠他一个人。”
“那不管他了?”
“为什么不管?你傻呀,咱们也算是有他的把柄,有机会的时候当然会利用利用他。”
“喂!”突然我听见有人冲我这边吼了一声。
陌生的声音。
“叫你呢,没听见吗?”我感觉有点不对劲,我转过头看去,是那个背心男。
“对,就是你,过来。”他朝我比了一个过来的手势。
完蛋。
我被发现了?
我走了过去。大白天的,他们应该不敢把我怎么样吧,我想着。
“去对面给我买三瓶水过来,红牛,就对面那家,去吧。”
他递给我一张十元的纸币。
没错,我倒贴了五块钱。
“哪个学校的?”临走时他问我,又看了一眼我的校服,“噢噢,是六中的啊!”
“行了,去上课吧。”
不会的,不可能的,不可能是他。我在嘴里默念着,我在祈祷。祈祷那些人口中的直树,并不是我所认识的直树。回学校的路上,脑子里嗡嗡地响。
大地的鸣叫。
鬣狗的撕咬。
我一定要找个机会问清楚。
一定。
我准备抄近道去学校,可以减少五分钟的路程。
那是一个小巷子,楼房之间的小道,居民窗户的防盗网延伸到路上,上面挂着未干的衣服。
“就这点儿?你他m的。”是女生的声音。
“我真没了,真没了。”还是女生的声音,这声音有些熟悉,我好像在哪听到过。
起初我以为那是哪户人家在吵架,直到我走过转角。
“算了吧,看样子她是真没了。”其中一个站着的女生说道。
“算什么算,她跟我们作对的时候有说算了吗?”
“对,对不起,以后再也不敢了。”那个坐着的女生说。
我想起来了,就在那一瞬间,我想起来了,她叫黎慧,我们班的学生。她爱跟几个女生在一起讨论一些无聊的事情,比如某个班的女生的八卦,说什么穿着暴露,不自爱什么的,我平时也没太在意,总之此时此刻在那里被揪着头发的女生,就是她无疑了。
我往前走了几步,她们好像看见我了。
“喂,走吧。”其中一个女生扯了扯另一个女生的衣袖,示意有人来了。
“臭婊子,这次算你走运。”
她们从我身边走了,那个打人的女生还恶狠狠地瞥了我一眼。
我什么都没干啊!
造孽。
那一刻,我只想快点离开那个地方,我一秒钟都不想多呆。
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她仍蹲坐在那里,我快速地从她身边走过。
“喂。”
是她在叫我。
“能别说出去吗?”她认出我来了,头也不抬地说,“我求你了。”
又不关我的事,我为什么要说出去。不是自找麻烦嘛。
“我什么都没看见。”说完我便快速离开了。
走出小巷子的一刹那,我停住了脚步。
我是不是应该帮帮她?
我心里想着。
还是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万一把自己牵扯进去,麻烦可就大了。
万一她知道关于直树的事情呢?
我在学校外面的商店买了一瓶矿泉水,然后原路返回。
再次回到那里时,她正在拍打着身上的泥土,整理乱糟糟的头发。
我的出现吓了她一跳。
她抽搐了一下,看见是我,便放松了戒备。
“那个,我送你回家吧。”我伸手把水递给她,“回去换个衣服再去上课吧。”
她拒绝了我。
“你爸妈呢?”我问道。
她摇摇头。
也没听说过她没有父母这方面的事啊。
“为什么不报警呢?”我又问。
“不用管我。”她开口说话了,虽然这么说,但语气里还是透露着无助。
她不会信任我的,我想到,这种时候,她只能相信她自己。
我把水放在地上便离开了,想问的话也没有说出口。
既然这样,我还是当面去问直树好了。
晚自习下课没有铃声,大家都是看时间,时间一过十点,所有人都跑出教室,飞奔回家。
我站在校门口等着直树,等他出来,我一定要问清楚。
那时的校门口人满为患,但我还是一眼发现了他。
在人群之中,他戴着鸭舌帽,双手插进皮衣的口袋里,没穿校服。
他看见我了,但又装作没看见似的径直往前走了。
“直树。”
我叫了一声,我以为他没看见我。
但是他没有搭理我,我小跑跟上他的步伐。
就那样走了许久,周围已经没多少学生了。
“别跟着我。”他突然转身吓了我一跳。
“我有话问你。”我说。
“没什么好问的。”说完他又继续往前走。
“假期最后一个月你去哪了?”我像是喊了出来,空旷的街上回荡着我的声音。
他再次转身,慢慢向我走来,
“关——你——什——么——事——啊。”
他的声音也变了,低沉而冷漠。
“你过好自己的生活不行吗,没了我你就不活了是吧?”他质问着我,用手轻轻推了推我,
“以后别来找我了,再也别来。”
“我知道你在干什么。”我说。
“你知道什么?”他问我。
我摇了摇头,其实那也只是我的猜测,更何况,我希望那不是真的。
“你他m知道什么啊?”他揪着我的衣袖,他有些愤怒了。
“你什么都不知道,”他接着说“离我远点,行吗?算我求你了,越远越好,就当咱俩不认识。”
为什么呢?为什么要当作不认识呢?你是我的朋友啊,最好的朋友。
他离开了。
“抬头仰望秋日的天空
侧耳倾听你的声音
你是否在呼唤着我
秋天的树枝轻轻晃动
梦想散落一地
秋风轻抚着我
告诉我前方的路
梦想的旅途
需要你作伴
归来吧
我最爱的伙伴
在那湛蓝的天空下
同我一起注视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