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靠山

她双手捂着耳朵，脚下如踩风火轮，疾疾前进。

扶苏公子的营帐距离孟姜女处本不远，但这一路上两人总是模模糊糊听到路人甲乙丙丁的窃窃私语，虽听不清，却依稀能够猜到几分。

有的议论扶苏公子儿女情长，有的说乔茜茜这等人物也配上皇子的榻，还有的就和吴小六一样，一脸钦佩的模样，甚至企图过来和吴小六寒暄两句，拐弯抹角地搭上关系。

这些人都一一被吴小六嬉笑怒骂地打退了回去，辩驳的话无一不是：“快走，别扰了我家主子！”

终于，这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路走到了尽头，乔茜茜在营帐门口站定，粗鲁的髭须大爷邢育森刚想发话，便被吴小六拉住，立刻上前耳语几句。

邢育森随即住了嘴，一脸不屑地退回营侧立定，让出一条进门的路来。

“盒子给我。”乔茜茜摊开手掌朝吴小六要匣子，他恭敬地递上，亲自为她掀开门帘，目送其躬身而入。

“小六，你怎么这么没骨气？”邢育森推搡了一下还在点头哈腰的吴小六。

后生嬉皮笑脸地放下布帘，站到营门的另一侧，悄悄说：“育森兄，你都不知道，咱们里面这位，扶苏公子喜欢，以后可能变皇妃！现在不得巴结巴结，混个脸熟啊！”他一脸沾沾自喜的模样，觉得自己先人一步，拍得乔茜茜马屁。

“就她？长得和街上乞丐似的，能入得了皇子的法眼？”

小六听罢狂语，一脸让其“慎言”的模样。

“话不能说绝对，”他上前一步，悄声又道，“我亲眼所见，她从扶苏公子营帐处出来，不是喜欢是什么？”那育森兄一脸黑色络腮胡仿佛拧巴在了一起，仍旧难以置信地听着这番论调。

这小女子好生了得，只去了趟茅房的功夫，就靠既不绝世的容颜也不绝世的身段，换得了皇子的青睐，今后手握荣华富贵，高枕无忧了？咱们这皇子眼光真差！

“或许只是久居军营，饥渴难耐，拿范玉姑解解生理需求？”这话他没敢说出口，吴小六可不是个保守秘密的好人，冷不丁大嘴巴捅了出去，自己可没好果子吃。

正思索着，迎面来了个玉面公公，手里端了个黑漆大托盘，托盘上不知盛着甚物，尖声细语道：“赵高大人命我前来送衣服。”邢育森前一个问题还没思索清楚，后一个问题便接踵而至。

“您请进。”小六有眼力见，连忙掀起帘子让出门道。

乔茜茜正藏在门帘后偷听守门人说话，冷不丁一阵亮光射进，立刻闪到阴暗处掩护。

“不必了，请范姑娘出来拿便是。”太监并没有应声进入。

乔茜茜听罢，不情愿地在门口现出身形，接过盘子，里头是几件华丽的服饰，“多谢公公，还请替我向赵高大人致意。”她行了一礼，目送太监远走，转身回到帐中。

小六放下门帘，挑眉对育森兄说道：“看到了吧，说了你还不信，这新衣服都送过来了，还当她是丫鬟呢！”

“孟姜女也有衣服啊？”

“害，那自是皇帝送的。现在里头二位，一位始皇帝喜欢，一位皇子喜欢，你瞧瞧我们的工作，多体面，多气派！”

“哼，”育森兄杵了杵手中的斧戟，身上铠甲发出零零星星的“哐哐”声，“当兵的在这儿给两个女子看门，有什么好骄傲的！”

他自恃一身武力无处释放，伯乐还没发现他这匹千里马。

小六身子骨弱，胆儿也小，本就不喜欢血淋淋的打仗，此时的他反倒没了白天的青涩，大侃特侃育森兄的木讷。

育森兄看不上他油腔滑调的嘴脸，嗤之以鼻道：“你这态度，真是天翻地覆的大反转，白天还对丫鬟气势汹汹……”

“那还不知道她是皇子的人嘛，况且孟姜女屡次不从始皇帝，害得我们都讨不到好果子吃，自然是要给点下马威的……”

乔茜茜还搁门帘后面听着，听到最后算是听明白了，年轻的那位是个墙头草，年长的那位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老兵，而她，现在成了他们口中皇子的侍妾，自然尊贵了几分。

虽然这种被人强行组CP的感觉很难受，但是乔茜茜心里舒了一口气——总算是找了个靠山，以后的日子可以稍微过好点。

她把衣服端到孟姜女桌前，孟姜女先是一惊，随后潸然泪下：“你也被始皇帝看上了？”她知道，被他看上的人，断然没有好下场，如今居然连累妹妹也被囚禁于此。

“不是。”乔茜茜将折叠整齐的衣服一件件贴在身上，问孟姜女好不好看。

孟姜女前一句还没得到肯定的答复，正疑惑间，乔茜茜放下衣服，“是赵高大人安排，说是替扶苏公子给我的，就是嫌我穿得太寒酸，有辱皇家颜面。”

她摸摸华服的料子，细腻光滑，闪着隐隐金光，再摸摸自己身上打着补丁的破棉袄，粗糙硌手不说，到处都是透得进风来的小洞洞。

“哦，你是说你被扶苏公子看上了？”孟姜女回过神来，缕清了脉络。

“其实也不是。”乔茜茜还是给了个否定的答案。

“那这衣服是何意？”

“是路人觉得我被扶苏公子看上了，献的殷勤。”

“路人……”孟姜女自然不知道乔茜茜言语的意思，反正约莫是攀上了关系，不然这衣服不会平白无故巴巴送来。

她看看身后榻上一隅吃灰的华服，那几件比乔茜茜手里的还要珍贵几分，但是她没有换上，誓死守护贞洁。

可妹妹范玉姑就大不相同，她没有出嫁过，听说扶苏公子仁慈宽厚，军中将士对他印象极好，而且还没有娶妻生子，如若传言是真，玉姑倒真是寻了个好归宿。

只可惜，扶苏乃是她杀夫之人的儿子，她看着乔茜茜把弄着华服，开开心心地换着，心里不是滋味。

乔茜茜一边换衣服，一边观察着孟姜女的神情，逐渐从疑惑转为落寞，便大概猜出了几分。

“嫂嫂莫多想，我与扶苏公子的关系不过是外人传出的流言，但是就当下我与你的困境，不否认我与他的关系，算是权宜之计，要说让我嫁入皇宫……”

乔茜茜想象自己凤冠霞帔十里红妆的风光，再想想历史书上赵高矫诏、赐死扶苏的惨案，两相对比，她摇摇头：“想都不敢想。”

没有荣华富贵，只有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