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地图

孟姜女听罢,心里放下心结,但又升腾起另一个困惑:“你所说权宜之计是何事?”

“逃出去啊!总不至于坐以待毙吧?”乔茜茜双手撑着木桌,山半身微微前倾,大脸盘子凑近孟姜女道。

孟姜女的瞳孔不适应近距离的接触,身子条件反射般向后退去,嘴里却发问:“你不喜欢扶苏公子?”

“不是啦……哎哟……”乔茜茜站直身子摆摆手,这个否定原本想说她和孟姜女的话题不在一个频道,但是否定出了偏差和误解,弄得她不好左右解释。

“……总而言之,这里不是久待的地方,等喜良兄的招魂台铸成,你祭夫那日定要寻个方法脱身。”乔茜茜解了腰带,准备换下一件新衣裳。

古代的衣服说不上来的复杂,这里带子那里带子,还好时值冬日,不然可得中暑。

“我们还出得去?”孟姜女再次抚摸起小包袱里的棉服,她准备祭祀那天,在台上烧给夫君。

每每此时,她便睹物思人,回想与范郎成亲那日,少有的良辰美景——“沃盥、对席、同牢、合卺、结发”,每个环节她都历历在目,不曾忘却。

乔茜茜正着急解开腰间的绸带,可是左抽右拉生生成了死结,急得她满头是汗,小肚子被勒得生疼。

“算了,就这件吧,全当鞭策自己减肥了。”她吸了口气,右重重呼出,让小肚子瘪进去。然后耸了耸肩,捋平褶皱的宽袖和裙摆。

“要是有台落地镜多好。”她看着水盆里泛黄的脸面,再看看孟姜女手边粗糙的铜镜——古代像素清晰度不高,人物全都似马赛克,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转头想问问孟姜女,眼中的她是否焕然一新。瞥眼一瞧,孟嫂嫂又在睹物思人,伤春悲秋。乔茜茜实在看不下去,把扶苏给的书盒挪到桌子正中间,“啪”地打开锁扣,掏出了里面的笔墨竹简。

“东西都要来了,哪怕是写几个字,画几幅画,也比天天沉浸在默哀中要强百倍吧。”

她没经历过忠贞不渝的爱情,更没有丧夫之痛,所以当孟姜女摇摇头拒绝她说“你不懂”三个字时,她竟无以反驳,只能睁圆抡了双眸,以示对此大跌眼镜回答的惊惑。

乔茜茜蹲下身来,坐在蒲团上,从孟姜女面前搬过匣子,往砚台里加了点茶水,开始磨墨。

待墨磨好后,选出一只趁手的细杆毛笔,铺开一张丝帛抚平,准备下笔。

乔茜茜仔细瞧了瞧笔尖,又置在鼻头下嗅闻,有一股阅读古旧书籍时散发的油墨香,像又不太像,说不出来,不尽相同。

皇子使用的应该是珍贵的狼豪或者羊豪吧,她想。

鬼知道她一个使用了三十年黑色墨水签字笔的现代人,是怎么通过墨水味判断出秦朝毛笔的种类的。

她本想向电视剧里那样,朝黑色笔尖舔一口,但碍于味道太冲,又不知是否有毒,张着嘴伸着舌头犹豫了一阵,只好悻悻作罢。

“嗯……好粗啊……”乔茜茜终于在砚台里蘸抱墨水下笔,可惜握惯了黑水笔,没把握好力度,一个使劲,有点及线再到面晕染开来的墨线,随着绢帛丝丝缕缕的缝隙流延四方,宛如山间夏日暴雨过后的汛期,直升机俯视下去,积水顺着千万溪涧顺流而下,涌入远处的花草树林。

可惜,比喻是美妙的,现实是残酷的——不大的绢帛上,绽开了一朵乌黑丑陋的奇葩。

“换一张。”乔茜茜果断地掀过废纸,在下一张上挥斥方遒。

虽说孟姜女总是沉浸在自我的世界中,但是乔茜茜在丝帛上鬼画符般的描摹吸引了她的兴趣,生生把她从惆怅的思绪中剥离出来。

“你在画什么?”她望着纸上粗粗细细的线条,大大小小的方块,高低错落的三角形,疑惑地发问。

“看不出来吗,三角形是各处的营帐,线条是营帐之间的道路,方块是边沿的茅厕。茅厕之间长度相等,用来估算各地之间的距离。”

“哦,这是一张地图。”孟姜女思忖片刻理解了这张简笔画的奥义。

“那这是什么?”她转到乔茜茜那侧,正面细瞧,然后指着一个“F”字符发问,“看着像是一把镰刀,不,是两把上下叠起来的镰刀。”

乔茜茜不会和她解释说那是扶苏拼音首字母“F”,那样既泄露了风声,又显得她和他很暧昧。

“呃……此处有一面旗帜,我这不是怕不认识去茅厕的路嘛,就找一些参考点标注出来。”乔茜茜嘿嘿笑了两声,觉得自己理由找得不错,扶苏的营帐外确实有面帅旗。

待到绘画完毕,乔茜茜撅起嘴吹了吹湿润的墨汁,然后拎起丝帛晾到一边,准备开始下一步工作。

孟姜女饶有兴致地看着她那番行动,充溢着一股书生气息,她难得轻轻“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怎么了?”

“你这模样,与你兄长倒有几分相似。”孟姜女没怎么读过书,她看着桌上笔墨砚台摆得整整齐齐,乔茜茜一副写文绘画的模样,便想起了她那可怜的亡夫。

“哦。”乔茜茜应答了一声,心里暗自傲娇:笑话,老子在现代好歹是个硕士,这文人气息自然是有几分的。

要不是挂了哪根电线杆,突然穿越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老子还在绞尽脑汁写论文呢!

好吧,也可能在看手机、刷视频、玩游戏……

见孟姜女还不回到自己的位置,乔茜茜转过头和她对视了一眼,但没有说话——我这写着策划书呢,被她提前看了可好?她内心纠结不已,倏地又豁然开朗。

如果没记错的话,秦朝的小篆和现代的简体中文应该差别甚大吧?

乔茜茜落笔写下了大大的“出逃策划书”五个大字,然后胳膊肘顶顶孟姜女:“认识吗?”

孟姜女自幼聪慧,读过些启蒙读物,只可惜面对眼前这几个看似简单的文字,翻遍了脑库,却寻不得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