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瑶突然想起了刚才那些研究生的表现。
当她一步步推进实验时，那些学生们总是需要花费时间来理解指令，甚至还需要反复确认自己的理解是否正确。
而现在，她自己竟然成了那个跟不上节奏的人。
王烛的思维比她想象中更加复杂和深邃，自己还停留在某个实验步骤时，王烛已经通过先前的数据汇总得出了结论。
这种强烈的落差感让关瑶一时之间有些失神。
但很快地，她迅速调整好心态，抬起头看向王烛，眼中已恢复了平静：
“好吧，既然你已经得出了结论，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王烛也看出了关瑶情绪的波动，但他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走到门口，回头看向她：
“走吧，先去吃饭。”
关瑶看着他那轻松的笑容，有些无奈。
这个家伙，明明在实验中表现得如此严谨和专注，怎么一转眼就能如此轻松地切换到生活的节奏……
关瑶叹了口气，走到一旁将自己的实验服脱下，挂在衣架上。
虽然心中仍旧有些不甘，但继续坚持下去只会显得自己有些固执，而且王烛都已经结束了实验，她一个人也没法继续。
关瑶穿好外套，跟上王烛的步伐。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实验室的走廊上，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在回荡。
关瑶走在后面，表情依旧有些恍惚，脑海中还在不断回想着刚才的实验片段，她总觉得实验似乎还没有完全结束，仿佛还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没有被真正发掘出来，但王烛的态度却让她有些莫名的安心。
王烛走在前面，步伐轻松随意，好像刚才那个在实验室里飞快运转大脑的天才少年与此刻的他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你今天的实验……让我想起了很多东西。”关瑶忽然开口，声音平静但带着一丝感慨。
王烛微微侧过头，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比如？”
关瑶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
“我想起了当年刚开始做科研时的样子。那时候我也像你一样，自信、果断，觉得世界上没有什么问题是不能被解决的。每次做实验时，我总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答案，后面的验证不过是形式而已。”
王烛听着她的语气，微微一笑：
“那现在呢？你不这么想了？”
关瑶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复杂情绪：
“不，我还是这么想。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发现，很多时候，科研并不是一条直线，它充满了曲折和不确定性。即便你觉得自己已经掌握了所有的答案，后面还是可能会出现让你意想不到的变化。”
王烛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关瑶：
“你说得没错，科研确实充满了不确定性。但这并不意味着不能在某些时刻做出果断的决定。很多时候，做出判断的关键在于，你是否能够准确地抓住最重要的部分，而不是被那些看似重要的细节所困扰。”
关瑶抬头看了王烑一眼：
“我知道。只是……没想到有一天我会跟不上别人的思路，这感觉真是……奇怪。”
王烛笑了笑：
“这说明我们还有很多东西要学习。这不是很好吗？如果总是觉得自己无所不知，那才可怕。”
关瑶点了点头，心情稍微轻松了一些。
两人来到食堂，这个时间已经过了饭点，食堂里人不多，他们各自打了些菜，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
关瑶仔细观察着王烛的举动。
这个年轻人在实验室里展现出的那种气场完全消失了，现在的他就像一个普通的高中生，随意地搅动着碗里的米饭，时不时夹起一块肉放入口中。
王烛察觉到了关瑶的目光，抬头对上她的眼神，笑了笑：
“怎么了，关教授？还在想实验的事？”
关瑶回过神，轻轻摇摇头，嘴角勉强勾起一抹笑意：
“我只是有点不习惯你现在的模样，刚才在实验室里，你简直像是另外一个人。”
王烛挑了挑眉，眼中带着调侃：
“这是在夸我吗？”
关瑶没有回答，换了个话题，随意问道：
“王烛，你准备报考京大的哪个院系？”
王烛的筷子在碗里停顿了一下：
“还没想好呢，也不一定非要报京大。”
“还没想好？”关瑶有些惊讶。
她以为王烛考京大是理所当然的事，这样天赋卓绝的人，京大作为华国顶尖的学府，理应是最好的选择。
况且，以王烛的天分，京大无论哪个院系都是为他量身打造的舞台，关瑶甚至已经在心里认定，王烛将会成为自己实验室中最耀眼的一颗明珠。
结果王烛这一句话，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不过关瑶没有立刻反驳，也没有急着追问，而是放下筷子，靠在椅背上，眼神中带着几分探究和不解：
“不报京大？那你打算去哪里？”
她的语气并不带有质问，更多的是一种出于朋友的关心，虽然心里有些困惑，但也会尊重王烛的决定，因为王烛从来就不是一个按常理出牌的人。
王烛耸了耸肩：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打算，京大确实不错，但我觉得，现在的教育体系对我来说，已经没有太多能学的东西了，我已经学无可学了。”
“学无可学……”关瑶眼睛眯了起来：
“你是说你已经学到了所有能学的东西？”
科学的道路永无止境，知识的边界也在不断拓展，怎么可能会有“学无可学”这种说法？
王烛轻轻点了点头，神情平静得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事实：
“差不多吧。现阶段的很多学科发展已经到了瓶颈，现有的理论、框架和工具，能学的我基本都掌握了。剩下的，都是一些未解之谜，甚至很多都还停留在假设阶段，短期内也很难再有突破。”
关瑶仔细端详着眼前的少年。
这句话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但里面所蕴含的意味，却让她感到隐隐的震撼。
“学无可学……”关瑶在心里默默重复着这四个字。
什么样的人，才有勇气说出这样的话？
自大狂？
神经病？
但王烛显然不是这种！
他聪明绝顶，天赋非凡，理性，谦虚，好学，低调，不需要刻意说这种话来展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