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巴黎的十二区,里昂车站。
这里位于巴黎市区的东南部,有一条铁路从这里出发,经过里昂到达地中海沿岸的普罗旺斯。
几年前,这里还只有一个月台,随着发车量的不断增加,负责经营这条铁路的母公司巴黎—里昂—地中海铁路公司决定修建这一座车站。车站整体被古典制式的石头外墙包裹,内有五条铁轨,铁轨上方用大门廊撑起玻璃穹顶。
“哎,好困。”车站前的警察有些倦意,他已经值一整天班了,没办法人手不够,听说市中心发生了骚乱,反正他这边一片安静。
突然,一群身穿制服的士兵闯入车站,他们用枪指着警察。
“你们是哪支部队的,从哪里来的?”警察惊慌道,他望着这些全副武装,来路不明的士兵,心中充满疑惑。
“这里没你什么事,你可以走了,我们的身份不是你该问的。”领头的一人呵斥道。
警察很识趣的离开了岗位,被这么多支枪指着,他没必要为此而拼命,搞不好还卷入什么政治斗争。
......
轰的一声,皇宫大门被推开,暴民鱼贯而入,在不开枪的前提下,用警察和骑兵构建起来的人墙根本不起效果,一下子就被冲散开。
皇宫护卫队中,大量士兵溃退,指挥官带着一部分忠心耿耿的士兵退入宫殿的东侧和南侧长楼,借着狭小的室内空间,用枪威胁着试图在进入到长楼内暴民。
要是在战场上,士兵们只管开枪就可以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但是当法国人面对法国人时,屠杀自己的同胞是需要下很大决心的,指挥官并没有下令射击,在众目睽睽下这种行为必然会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
行走在杜伊勒里宫北侧的长楼内,法夫尔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在法夫尔的大半辈子里,已经经历过好几次的群众游行示威,他在看来,今天的冲突,当权者和普通民众之间并不激烈,甚至还有些和平,和平到有些拿枪的守卫直接制服一脱,加入到群众的队伍中。
可当他一进入到杜伊勒里宫的北侧长楼里,一股血腥味随即扑面而来。
一路走来,法夫尔每隔一段距离总能看到一些尸体,有普通民众,手上拿着粘满血的石头,也有身穿制服的士兵,士兵手中还握着枪。
刚开始,法夫尔还能在一些房间中看到比他先行一步进入宫殿的民众,有些人吃着宫殿内剩下的餐食,看着还是热的,估计是侍从仆人的晚餐,有些人在翻箱倒柜的找着钱财,或者一些值钱的东西。
但越往里面走,人越少,来过皇宫好几次,法夫尔可没有记错路,只是从北侧进入要稍微绕点路。
“该死的守卫,把西侧长楼的入口封上了。”法夫尔在心里咒骂了一声。
他现在只想快点找到欧也妮皇后,好逼迫她签下退位诏书,这样共和派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接过整个法兰西政权。否则的话,哼哼,想走可没那么容易,先面对一下外面的这些暴民吧。
很快,他便已经走到了北侧长楼通向西侧长楼的拐角。
突然,法夫尔周围,一下子蹦出十几个士兵围了上来,拿着枪指着他的脑袋。
在士兵的推搡下,法夫尔进到了附近的一个房间。一进门,法夫尔一眼便看到欧仁,他正大马金刀地坐在一张扶手椅上,西蒙站在他的身边。
“哦?这不是最近风头正盛的皇太子吗?我听说你已经开始涉政了,怎么搞这么一出,这也太不文明了,真是乳臭未干的小子。”
法夫尔身体很实诚地站在那里,嘴里却很不干净的念叨着。
“举起手来!蹲下!”
欧仁不知道这个年代在面对敌俘的时候是不是这样子的,但还是下意识的喊出这句话。
法夫尔照着欧仁的话,有模有样地举起手来,蹲了下去。
“嘿,殿下,可不要冲动,杀了我可没有什么好处。”
被十几把枪指着,法夫尔一点都不紧张,他还能笑出声来,换做一般人,早就吓尿了。
因为法夫尔内心知道,欧仁不敢杀自己,他赌,赌一个小孩子没有多大的胆。
如果赌对了,那么欧仁根本不敢杀自己,甚至可以说都不会出现在这里,浪费时间和自己耗着,而是早就自己跑了。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只能是欧仁有那个胆量,再结合他最近一段时间的行为,法夫尔猜测欧仁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在这里等自己肯定有什么意图。
事实上,法夫尔猜得没错,欧仁确实有着自己的算盘。
欧仁也知道,仅仅只是杀掉一个法夫尔没有用,在历史的走向上,临时政府的一些具体政策或许会因法夫尔的死亡而有所改变。
但是就算没有法夫尔,还有千千万万个法夫尔会顶替上来,对整个大局而言没有什么用。
除非杀掉是梯也尔,但欧仁可不舍得杀掉梯也尔,欧仁留着他还有用处,否则早就杀上他的住所了。
“我在这里等你,其实是想和你做个交易的。”欧仁看着法夫尔,两手交叉托着下巴。
“交易?我能给你什么?”法夫尔有些疑惑。
“我想离开巴黎,但是过了今夜,没有人会再听从皇室的建议,凭着我现在的手段,就算去了车站,火车也不会开。”
“你想离开巴黎?哈哈哈,我为什么要同意你的要求呢?”法夫尔嚣张的说道,“只要你能去说服你的母亲,让我们顺利完成政权交替,我是不会阻止你们的离开的。”
“那真是抱歉,说服我的母亲我可能无法做到。”
欧仁示意西蒙举起手枪,指向法夫尔。
“但是说服你吧,或许可以试试。”
话音刚落,法夫尔脸色微微变化,眼睁睁的看着西蒙朝着自己的腿上开了一枪。
“啊!”
法夫尔尖叫了一声,子弹贯穿他的右大腿,令其痛苦的跪在地上,他双手按住伤口,嘴里说道:
“你好狠啊!我亲爱的皇太子殿下。”
“怎么样,用你的一条性命,换来我离开巴黎,不过分吧。在巴黎,我不想死啊,我知道你也不想死的,是吧。”
法夫尔已经半躺在地上,蜷缩着,呻吟着,试图缓解大腿瞬间带来的痛苦。
欧仁接着说道:“你只需要给我一份证明,让我用你的名义离开就可以了,你可以对内说实情,但对外没有人会认为是你放走皇太子的。”
“好吧。”法夫尔答应了这个条件,他抬起一只手指了指一旁的公文包,西蒙将包中所有东西都倒在法夫尔面前。
法夫尔在面前的这堆东西里摸索着,将一张纸拿到自己面前,再拿起笔,用颤抖的双手写下欧仁所要的东西,并签上了自己的名。
“把这张纸拿给车站的站长就可以了,这样你总该满意了吧”
说完,法夫尔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直接趴在地上。
从地上的那一堆东西中,西蒙捡起一份文书,他仔细地看了起来。
“殿下,这一份好像是退位诏书。”
他想递给欧仁,但是欧仁摆了摆手,没有接过来,而是随口说道:
“没想到,这都提前拟定好了,撕了吧”
说道,他低下头,微笑的看着躺在地上的法夫尔:
“最后,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你们是怎么说服特罗胥将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