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杜伊勒里宫外传来的消息越来越可怕,从市政厅到杜伊勒里宫,一路上,愤怒的群众破坏了一切和帝国有关的东西。
挂在市政厅中的拿破仑三世画像被撕碎一地,广场上帝国象征的金色雄鹰雕塑被拆毁,纪念碑和各种建筑物上带有拿破仑三世姓氏的标记,墙上“自由”、“平等”、“博爱”的标语,都被一一涂改损毁。
在宫殿北侧长楼的二层内,欧也妮皇后接见了这位曾经的财务大臣,路易·比费,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些和皇室关系紧密的贵族,如德艾格维夫伯爵。
“能在此见到您是我的荣幸,皇后陛下。”路易·比费恭敬地说道,“我带来了梯也尔先生的建议,想请您参考一下。”
“哦?说来听听,他都不愿意亲自来,怎么派你过来了,难道他想清楚了?”皇后打趣道。
比费耸了耸肩,没有解释缘由,而是直接开口道:“现在的情况您也看到了,革命势头越发迅猛,立法机构已经被攻破了,下一个将会轮到皇室。”他停顿了一下,“而我们的诉求很简单,保住立法机构的权威,因此我们请求您以摄王的名义,邀请立法机构,组建一个国防政府委员会。”
“那我又将失去什么,又能得到什么呢?”欧也妮皇后直截了当的问道。
“您只是失去了摄政的权力,到时候将由委员会来行使行政权,这个委员会必然由多数人组成,‘八里桥’伯爵也可在其中占有一席。同时,您还能确保立法机构的权威不会丧失,一个稳定长期的立法机构下产出的行政机构,定能重获民众信任。”
后半句话路易·比费本来想说的是“保住皇位”,但被他硬生生地吞了下去,不过话里话外已经很明显了,想要保住皇位,就要向共和派低头,而不是只向梯也尔低头,这是梯也尔的阳谋。
如果欧仁在现场,肯定知道路易·比费提出的诉求看似委婉,一听就会明白,这不就是从君主制转向君主立宪制吗。
帝国自由化后皇帝已经放弃了对立法权的绝对掌控,只留下组阁的权力掌握在皇帝手中。而现在,如果行政权将进一步失去,到最后,连军权都要丧失了。或许未来有一天,立法机构直接宣布帝制的不合法,将君主罢黜,或者直接被送上断头台。
听了路易·比费的建议,欧也妮皇后陷入沉默。
一旁这些和帝国有着连带关系的贵族也在劝说着,帝国的长期存在让他们享受高高在上的特权,他们说着违心的话,因为他们知道,无论用什么代价他们都必须保住帝国,哪怕只是一时。
听着这些贵族叽叽喳喳地说着,欧也妮皇后有些烦躁。一边是前线战败,一边是群众革命,现在又轮到反对派和贵族的联合发难。
于是,她将一切的委屈和不甘都宣泄在路易·比费和众贵族身上:
“亲爱的先生们,你们要明白,我们现在最大的危机是普鲁士,现在你们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紧密地团结在我的身边,一个团结有力的政府才能给予民众信心。至于摄政的权力,我是不会抛弃的,除非民众投票将我选下去,就像我的丈夫一样,他是被选出来的。你们说选举是1852年的事情,哦,可别忘了,今年战争前我们还进行过一场投票,关于法案的那一场,帝国的支持率你们也看到了......。”
宫殿内欧也妮皇后还没结束和比费的谈话,宫殿外的群众已经杀到门前。
“殿下,我们就这样守着吗?”西蒙问道,此时,西蒙手底下有两个连的士兵,现在广场上很是混乱,皇宫护卫、巴黎警察、以及一小部分卫戍部队的骑兵,没有一位真正的指挥官统帅全部。
皇宫护卫队的长官也靠了过来,他们的职责是守卫皇室,现在广场上唯一的皇室只有欧仁殿下。
欧仁思索了一会道:“警察和骑兵我们不管他们了,你们跟我来,我们去宫殿里面。”
欧仁很清楚,这些暴民并不熟悉宫殿布局。到时候大门被攻破,这些暴民冲了进来,大部分只会聚集在广场上抗议,宣泄。纵使有小部分人会冲到宫殿里面,寻找皇后的踪影,但只有暴民中的议员,才知道皇宫的布局,他们一定会冲向皇后所在的议事厅。
欧仁带着西蒙和皇宫护卫队的指挥官穿梭在宫殿内的长廊中,边走边说明自己的计划。
“皇后所在的议事厅在西侧长楼的二楼,而暴徒将会从西侧这一边的正大门进入到中间的广场。”
我们先将西侧长楼所有能够从广场进入室内的门,南侧长楼通向西侧长楼的所有通道,全部封上,仅仅留下北侧长楼通向西侧长楼的通道。”
“这样,暴徒将会在其他侧的长楼中被消耗,无法找到欧也妮皇后的正确位置。而那些暴民中的议员,只能先从北侧长楼进入,再从室内绕道到西侧长楼的二楼。在狭小的空间内,方便我们设防。”
听了欧仁的建议,皇宫护卫队的指挥官有些犹豫,他怀疑这个计划的有效性,觉得不如直接投入所有的兵力到门前以及皇后身边。
但在欧仁的坚持下,他还是分了一部分的护卫,差不多有100人左右给西蒙指挥。
指挥官走后,欧仁单独留下西蒙,嘱咐道:“这些护卫队的士兵,和你手底下还剩下的兵力,参杂在一起,有一半的兵去杜伊勒里宫东侧长楼,这里和隔壁的卢浮宫有连接,有条画廊可以从那里逃走,你们先去那边把通道打开。”
在楼上,路易·比费和欧也妮皇后的谈话还在继续。
“好吧,交易失败”看着自己曾经的主子,这位曾经的财政大臣有些失望,他望向窗外,窗外远处的火光在黑夜里异常的明亮,各种喊声,尖叫声不断传来。
然后,他回过头对着皇后说道:“看来我是时候要走了,我想你也是,再会。”
说完,路易·比费转身离开议事厅,在门口,他和一位侍卫擦肩而过,随后他听见里面传来呼喊:
“不好了!皇后陛下,暴民冲进来了!”
这边,皇后和共和派的交易已经失败,而另一边,一场交易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