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涛话未说完,就被贺齐一把掐住了他的喉咙。
强烈的窒息感让他瞬间双眼翻白,剩下的一只手努力想掰开贺齐铁钳似的手,但他哪里掰的开,他竭力从嘴里硬挤出几个字来,
“杀...了他....”
贾涛话音刚落,就从他怀里钻出一只脸色铁青的恐怖小鬼,头极大,身子极小,眉眼竟然和贾涛分外相似!
小鬼嘴一咧,嘴巴竟然两侧咧到耳根旁,亮出一口锋锐的尖牙,头一低,神情凶恶地就朝着贺齐手腕咬了过来。
“呵,就这点东西吗?”
贺齐轻笑一声,松开了捏住贾涛喉咙的手,手腕一翻,双指并拢成剑,迅速一指点在了小鬼头上。
一抹淡金色在他指尖流转,小鬼的动作一顿,随即神情放松,缓缓消散在了空中,彷佛终于得到了解脱。
“这就是你刚才召唤的鬼?看起来很一般啊。”贺齐语气平静的说道。
从一开始他就想到了贾涛不会就这么老实的,他把自己的行踪透露给了胡外,让自己差点被胡外杀死,接下来更是放鬼亲自下场,这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之前又故意隐藏他还有其他鬼的情况,刚才也不等自己反应迅速念咒,又一个劲催自己去他怀里取东西,他这要还是猜不到贾涛怀里有鬼,他也白活了这么多年。
之所以一直陪着他演戏,听他讲废话,就是为了看看能不能从他身上榨点宝物出来,没想到这人贼精贼精的,一点都不老实。
“我说过了,你要是再敢在我面前耍鬼把戏,我就他妈宰了你。”
贺齐语气里透着几分冰冷,目光在贾涛脸上打转。
随着压箱底的小鬼转瞬被灭,贾涛此时已经满脸惊恐,冷汗直流,“你听我说,这是个误会,我有其他宝贝,我跟你换我一条命....”
“哦?还有宝贝?”
“对对对,我还有很多宝贝,我还有很多钱,都被我藏了起来,你只要放过我,我就带你去找,我把他们全都交给你,你放过我,求求你放我,我真的不敢了,我真的知错了......”
贺齐看着他痛哭流涕的脸庞,只觉得有些可怜,突然脑海中想起以前那句经典的话,
“你不是知道自己错了,你是知道自己要死了。”
他叹了口气,突然有些疲惫了,剑指倒转,一指戳穿了他的喉咙,将他所有的狡辩的鬼话都打断在了肚子里。
贾涛双眼瞪的溜圆,使尽了最后的力气蹬了两下腿,彻底断气,他最终还是死不瞑目。
一缕阳光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照了过来,淡金色照在一片狼藉的土地上,让这份血腥看上去竟然都显得有些圣洁。
贺齐抬起头来,夜色已经完全褪去,日光喷薄出半边红霞。
天亮了。
亲眼看着贾涛彻底咽了气,贺齐这才上去将他衣服撕开搜索他身上的东西。
他怀里根本没有所谓的黄巾符纸,只有一个拳头大小的婴儿头骨,漆黑如墨,透着股说不出来的邪气,看来这就是刚才那个小鬼藏身的东西了。
将头骨随手扔在地上,贺齐继续搜索。
终于在他身后腰间的一个小包里,找到了一本发黄的小册子,册子很薄,只有寥寥二三十页的内容。
贺齐随手翻开小册子,顿时眼前一亮,竟然是贾涛的那本练鬼秘术,他竟然真的将这种东西随身携带。
可只大概看了几页,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上面记载的练鬼术恐怖血腥不说,而且大多数还都是悖逆人伦丧尽天良的方法。
比如其中记载的最简单的一种练鬼法,需要的主材料是心爱人的尸骨。
需要在爱人活着的时候,尽可能的折磨她,打压她,让她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对方,是自己的不够好,让她愧疚难堪,最终为情而死。
她死的时候越委屈越难过,死后的练成的恶鬼就威力越大,也因为她正是为情而死的,所以她化成恶鬼也不会反噬主人。
还有一种练鬼法,则是需要将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等他刚出生的时候立刻就将他杀死练成鬼,因为血脉相连,所以指挥起来得心应手......
还有将父母至亲虐待之后残忍杀害,然后抽出魂魄炼制为鬼的做法,也有别人家的将幸福家庭拆散,然后当着他们的面将对方全部杀害练鬼的方法......
册子不过几十页的内容,记载的全都是诸如此类的练鬼术,并无贺齐一心期待的黄巾符篆炼制方法。
“看来那张符纸是贾涛从其他渠道得来的,真是可惜了。”
他一边思索一边走向胡外的尸体,手中腾的燃起一团火,册子迅速燃烧。
这种东西毁了最好,卖出去也只会祸害别人,除非那人不是人。
等等,好像可以卖给虚弥,他不是人。
贺齐连忙将册子丢在地上,几下踩灭了火,但为时已晚,书被烧的只剩半个封皮。
他看看封皮,封皮也彷佛看着他,只是此刻看起来显得都有些委屈。
贺齐面无表情的一脚踩在半个封皮上,走回贾涛的尸体旁边,捡起了那个婴儿头骨,不知道虚弥收不收这个......
胡外的身上没有带多少东西,除了几块大洋,就是他用的那把手枪。
贺齐拿在手中,枪里的子弹已经全部打光,但丝毫不影响他精致美观的外形,手柄的位置上还有个枪型图案。
“枪牌撸子?”
贺齐隐约记得这枪好像是M1911的前身,那个才是自己的梦中情枪,可惜一直没搞到,不过也比自己手里的强多了,他毫不客气的收了起来。
战场算是打扫完毕了,贺齐抬头看了下徐徐升起的太阳,从他遇到胡外到现在为止,时间过去了也不到半个小时。
胡外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找到这里,自己现在得抓紧时间赶紧离开这里,然后早点办完事准备跑路。
胡里现在儿子也死了,兄弟也被自己杀了,估计要彻底发疯。
贺齐心中一边寻思着一边收好自己的东西,简单包扎了下伤口就往狼头家乡走去。
......
低矮的土墙围成一个小小的院子,几只母鸡咯咯的在院中找食吃,院子墙角堆着一个不大的小稻草垛,用木棍干草搭起一个小棚子防止被雨淋湿。
两个不大的土窑连在一起,一个土窑木窗下面伸出来一小截烟囱,正咕嘟嘟的冒着黑烟。
贺齐站在院外静静地打量着这里的一切。
这里就是老言头情报里说的狼头的家了,他父亲早死,家里只有一个老太太将他抚养长大,成年后老太太托人将他去长安当学徒,之后十多年都没有回过家,只是偶尔找人给家里带点钱。
几年前他突然带着一大笔钱回到老家,当时在村里还引起了很大的震动,大家都以为老太太苦尽甘来,要过上好日子了,谁知道好景不长,没两年他就得病死了,从那以后老太太就一直一个人生活。
“笃笃,笃笃。”贺齐轻轻敲了敲有些破烂的院门,“有人在家吗?”
很快土窑里出来个老太太,穿着一身洗的有些发白的蓝褂子,目光里带着警惕的看向贺齐,“你找谁啊?”
“大妈你好,这里是王贵的家吗?我和他在长安一起当过学徒,最近路过渭水,想着正好来看看他。”
王贵真是狼头的真实名字。
老太太听到这个名字愣了一下,随即马上恢复了正常,“你找小贵啊,小贵得了病,半年前就去世了。”
半年前去世.....这个时间.....
贺齐露出一脸诧异的表情,“啊?怎么可能!我们分开的时候他身体还好好的,怎么会这样?”
“唉....”老太太长叹了口气,想说什么,突然意识到贺齐还在院外,一拍手,“看我这脑子,客人快进来坐坐,快进来坐坐喝口茶水。”
老太太才意识到还没有邀请人进门,连忙打开木门邀请贺齐进来,
“您叫我小齐就行,我来的匆忙,忘了带东西,您别介意。”
贺齐从鬼市出来就来了这里,确实忘了买东西,一时间也有些尴尬。
“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是小贵的朋友,来我家还用带什么礼物。”
说话间老太太带着贺齐进入了土窑,阳光顺着破烂的窗户照进土窑,屋内没有什么家具,中间只摆着一张窄窄的长条桌,上面放着两个灵位,旁边有两把漆都掉落的旧椅子,几个木盆木桶在房间的角落里。
靠窗户的炕上,放着件破旧的棉袄,旁边的窗台上还放着些针线顶针之类的东西,看起来老太太刚才正在这里缝补衣服。
“小齐是吧,坐坐,你快坐。”
老太太招呼着贺齐坐在椅子上,跛着小脚从长条桌里取出一小包茶叶,从里面抓了一把茶碎倒在一个发黑的陶瓷茶壶里。
“你先坐着,我去烧点开水。”
贺齐看老太太这么热情,有些于心不忍,连忙劝阻,“不用这么客气的,您坐您坐,您坐下咱们聊会儿天就行。”
“这那行,你坐你坐。”老太太格外执拗,推开贺齐阻拦的手,跛着小脚端着茶壶里又去了旁边的土窑里。
没一会儿功夫端着个盘子进了屋,盘子里除了热气腾腾的茶壶,还有几块玉米饼放在里面。
“来来来,小齐吃点东西,不要客气,在我家就跟在自己家一样。”
老太太热情的招呼着贺齐,贺齐连忙站起身接过茶杯,
“太客气了,您坐您坐。”
见老太太终于坐下,贺齐这才问起王贵的事情,
“贵哥我记得身体没什么问题,怎么突然就患病了,您能给我讲讲是怎么回事儿吗?”
“唉,”老太太长叹一口气,这才讲起了王贵的事情。
王贵回来的时候身上带着不少的钱,他说自己在外面学成了手艺才挣了大钱,以后就留在老家娶媳妇照顾老太太,老太太开心坏了,四处张罗着找人给王贵说个媳妇,可王贵一律拒绝,每天就把自己憋在土窑里也不知道做什么。
这种日子虽然平淡,但对老太太已经很满意了,儿子就在身边,家里还有余钱,只要再能抱个孙子,她这辈子就彻底算是没有遗憾了。
只是没过多久,王贵就开始咳嗽,经常从半夜咳醒,最开始老太以为是感染了风寒,替他抓了些中药,可谁知他咳嗽的越来越厉害,经常一咳嗽就咳嗽的气都喘不过来。
老太太慌了,四处求人看病,可不管是针灸还是吃药都没有什么效果,王贵依然咳嗽,甚至越咳越狠。
王贵也慌了,告诉老太太自己要去找洋人看病带上钱就走了,这一走就是一年,王贵再回来的时候已经身无分文,形销骨立。
看儿子如此模样老太太心里难受又痛苦,变卖了家里所有值钱的物件找大夫,找算命的,甚至跳大神的来看病,但最终都没有什么效果,王贵还是在半年前咳血咳死了。
一口气将往事说完,老太太的神色里是掩盖不住的哀伤,眼角有几滴热泪滚下。
早年丧夫的痛苦已经挺了过来,本以为日子要好点,又赶上晚年丧子这种人间大痛,她心里的痛苦岂是一两年就能忘却的。
平日里无人说话,这些事都压在心里,今天难得遇到一个愿意听自己讲话的人,一口气讲了出来,老太太一直压抑的情绪也终于流露了出来。
她察觉到自己落泪了,急忙扭过头去用袖角擦干了眼泪,抬头看见了窗户外的阳光正浓,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到了中午。
“哎呀,都这个点了,上了年纪就是脑子不好使,你听我这老太太讲废话估计都饿了吧,你等等啊,我去给你做点饭吃。”
老太太有些不好意思,净顾着跟客人聊天,忘了给客人准备吃的,说着她就急忙出了门去旁边的厨房忙活。
贺齐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拦下老太太,这是老人家的一腔好意。
他拿起茶杯,抿了口已经凉透的茶,茶一入嘴,又苦又涩,难以下咽。
想想也是,一个如此穷困又悲凉的老太太又怎么会有钱买的起好茶叶。
自嘲的笑了下,贺齐站起身来,取出几块大大洋放在炕上,悄悄推开门飘然离去。
过了一会儿,老太太端着两碗荞麦面走了进来,“孩子来吃点面,我这手艺一般,你凑合吃点别嫌弃。”
屋子里空无一人,老太太一愣,转头看见炕上放着几块大洋,在阳光下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