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有什么发现吗?”
贺齐在旁边问道,这种神神鬼鬼的知识他了解的真不多,是个纯粹的外行,所以干脆趁着这个机会看看能不能跟老头这边学点,万一以后用得上。
“当然有,你看看这柱子,起码得是百年的老树,你看看这油漆,颜色这么艳丽,绝对是上好的油漆,你再看看这字,写的多好,肯定是找大师写的,你再看看着瓦,这雕工,没有一样是普通的。”
贺齐嘬了下牙花子,他当然看出来这些东西很好,但这有什么用!
他不死心的接着问道,
“那这种大殿制式的宗祠,就没有什么别的讲究或者说法吗?”
“当然有讲究了。”
贺齐顿时来了精神,
“什么讲究?”
“这得花很多钱的。”
贺齐忍不住想骂娘,这不等于什么都没说。
正当他还想找其他接口套话的时候,院门吱嘎的一身被人推开,是刚才那个青年拎着个食盒回来了。
“两位久等了,村子里没什么好吃的,就是些家常菜。”
“小哥太客气了,能有口吃的就很不错了。”
贺齐连忙走上前去接过食盒,将李季迎进偏房,食盒被漆成了褐色,上面画着五只神态各异的蝙蝠,笔触细腻,蝙蝠活灵活现。
“还未请教过小哥叫什么?在下贺齐。”
“我叫李季,家里排第三,你们叫我小三也行。”
“不敢不敢,三哥,这食盒做工可不一般,得不少钱吧。”
“都是家里的老物件了,值不了几个钱。”
“对了,我们进来发现在村子里好像没有什么人啊,大家这是都去哪儿了?”
贺齐边打开饭盒边问道,饭盒里是三菜一汤,全是肉菜,不见一点荤腥。
香味只往鼻子里钻,贺齐肚子都开始咕咕叫了起来,这几天在路上不是烧饼就是烤焦的野鸡,着实不好吃。
李季神色如常:“你们来的不巧,江宁离我们村子不远,那边闹了妖怪,大家都出去逃难了。”
“那你怎么不出去逃难?”
李季的神色里肉眼可见的浮现出几分哀伤,
“我家就在这里,不打算逃了。”
“小兄弟,你们村现在有多少人?”老头突然插嘴问了一句。
李季不解的看了一眼老头,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约莫也得有百十人了,在这附近的几个村子里也是个大村了。”
“你们赶了一天路估计饿了,先吃饭吧,我就不打扰了,食盒放这儿我明天来收就行。”
“三哥慢走。”
将李季送出了院子,贺齐再回来的时候,老头正看着饭菜发呆,一筷子都没动。
贺齐看着饭菜笑了笑,
“这村里真有钱啊,全是肉菜,大爷,能吃吗?”
老头夹起一筷子菜闻了又闻,又拿起了勺子舀了一勺汤放在鼻子下,摇摇头,
“这饭菜没有问题。”
“没问题?”
这下贺齐都有点开始怀疑自己了,难道是自己多疑了?
这李季真的只是个不愿意离开故土的人?自己是不是真的把问题想得太复杂了。
“那咱吃点?”
老头还是摇了摇头,
“小心一些,吃干粮吧。”
说着话就从包袱里拿出来几块烧饼,递给贺齐一个,
“吃完早点休息,晚上还有事要做。”
“什么事?”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贺齐看着手里的烧饼,心里有点好奇,老头这包袱里到底带了多少的烧饼?
吃了一路也没见他补充过,不过他也不敢问,人都有隐私,太没有界限感只会凭白让人厌恶。
凑合着吃了几块饼后,老头占了屋里唯一的床,贺齐只能靠在椅子上休息,但翻来覆去始终不能睡着。
逃难空了的村子,只身留守的青年,招待客人的肉菜...这种种的一切没有一样是正常的。
而这还没到江宁,那现在的江宁得多诡异?自己真的能完成任务活着回去吗?
“醒醒,醒醒!”
不知道过了多久,贺齐被吵醒,睁开眼,老头正在他面前神色严肃。
“怎么了?”
贺齐立刻爬了起来,难道村子里出变故了,李季终于露出了马脚吗?
老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
“你有武器吗?”
“没有。”
贺齐坦然回答道,他的手枪没有被带过来,现在真的是全靠这一双拳头。
“能使刀吗?”
“还可以,刀法一般。”
老头伸手在袖子里摸索了一会,竟然缓缓从袖子中带出一把两尺多长的带鞘环首刀来!
贺齐看直了眼睛,这么长一把刀是怎么放在袖子里的?
老头没管贺齐的疑惑,将刀递了过来,刀身修长,刀柄用红绳细细缠绕,刀环上则雕着一只昂首咆哮的猛虎。
贺齐伸手接过,手中一沉,这把刀竟然格外的重,他“铿”的一声将刀拔出,顿时眼前一亮,刀身上繁复的云纹层层叠加,刻着“渊虎”二字,刀上的寒意激的他汗毛直竖,一行行文字在他眼前浮现而出:
【渊虎:利刃级别兵器,精钢锤炼而成,煞气极重。(注:心怀利刃,杀心自起)】
“好刀!”
贺齐忍不住赞了一声,
“这是送我的吗?这礼也太重了点。”
“你想得美,借你的,一会儿用完还得还我。”
老头边说边又从袖子里拽出来一把环首刀,这把刀就朴素了许多,刀柄同样用红绳缠绕。
“跟我去杀人。”
“杀人?杀谁啊大爷?”
“杀了李季!”
贺齐眉毛一挑:“哦?他怎么了?”
“这里不对劲,他可能会对我们下手,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先早早杀了他!”
贺齐一愣,这个世界的人杀人都这么随意的吗?
虽然他觉得趁早铲除潜在的威胁没有毛病,但是这也太果断了点吧,这老头难道也是姓古月的?
老头猜不到贺齐乱飞的想法,看他没言语,冷笑了一声:
“怎么,不愿意了?我告诉你,行走江湖最忌讳的就是优柔寡断,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杀错人就杀错人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要是不想去我就自己去,但你到时候可别后悔!”
老头说罢就往外走,气势惊人,杀意坚定!
但贺齐看着老头的背影,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他既然要自己去杀人,问自己是不是有点太多余了?
等等!不对劲!
老头这么善良的一个人,为什么对陌生的李季这么大的敌意,他对自己都没有这样,更没有理由这样对李季。
而且他如果真的觉得李季是威胁,白天有无数个机会可以动手,没有必要拖到现在。
更没必要临时给自己一把刀,然后再询问自己的意见。
提议杀人,然后给自己刀,给自自己刀......莫非,贺齐心中彷佛划过一道闪电。
如果真是这样,那一切就都说的通了!
怪不得他白天不杀李季要晚上动手,怪不得他叫醒自己后先给自己一把刀,然后才劝自己跟他去动手。
真相只有一个,老头杀李季是假,试探自己才是真!
自己毕竟是他路上捡来的陌生人,接下来要去江宁危险万分,这种情况下,他不放心自己,所以想借机试探自己!给自己刀也正是为了让自己展露本性!
身怀利刃,杀心自起,他想看自己的杀心重不重!
心中有所猜测的贺齐迅速做出了决断,一定要表现出来阻止老头,赌一把,不然老头的表现实在是太奇怪了!
心中有了思路,贺齐立刻面色上表现出了几分犹豫的神色,跨出一步拦在老头面前,
“大爷!你不能这样做,你这样做是不对的!”
老头皱了皱眉头,
“有什么不对的,你听我的就是了,如果你帮我去杀了他们,到江宁以后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会帮你。”
贺齐的脸上有些纠结,彷佛对老头的话有些动心,
“你好好想想,我这一路对你怎么样?我有骗过你吗?我的话说到做到,我看你资质不错,我这一身本事以后也可以交给你。”
老头不停地诱惑着贺齐,表情也变得好像期待了起来。
贺齐看在眼里,心中更确认了自己的猜测,如果老头真想杀李季,自己直接动手就是了,根本没必要费这个力气劝说鼓动自己。
他心中冷笑一声,神色上却表现的更加纠结犹豫,最终仿佛经历了巨大的挣扎,咬着牙摇了摇头:
“抱歉大爷,我不是这样的人,我也不会让你这样做。”
说完贺齐神情坚定,一副你今天要杀他就要从我身体上踏过去的模样。
“好好好!”
老头怒极反笑,“锵”的一声拔出了自己手中的环首刀。
“你如果要拦我,我就连你这养不熟的白眼狼一起宰了!”
贺齐拦在门前,挡住了老头去路,盯着老头,眼神更加的坚定。
只是一霎那,两道人影悍然相撞!
兵刃磕在一起,顿时一股大力向着贺齐袭来,贺齐长刀沿着对方刀刃急速下滑切向老头手腕,老头往右猛跨一步,长刀顺势抹向贺齐腰间。
贺齐左腰一扭,堪堪让过刀锋,手中长刀划出一个半圆,凌厉的斩向老头握刀的手指。
“撒手!”
他只想阻止老头,并不想杀人,只要老头丢下刀这场戏应该就算可以完成了。
但老头好像并不这么想,他松开手指,长刀往下掉落,右腿却悄然从侧面狠狠踢来。
贺齐匆忙伸手格挡,却被这一腿踢得往后直退两步,左臂阵阵发麻,再抬头老头已经一把接住了下落的刀柄,斜向他肋间撩来!
贺齐头皮发麻,长刀勉强往下格挡,抽身闪开,血珠四溅!
老头这一刀还是划伤了他。
“杀心都没有,你还练的什么武!”
贺齐瞅了眼肋下的伤口,一团无名火气在心中炸开。
“再来!”
贺齐率先出手,环首刀如同毒蛇直挑对方心口,老头同样一刀切向贺齐喉咙,都是抱着同归于尽的打法!
刀光映入眼帘,生死就在方寸之间,贺齐寸步不退!
我不信你真的要为一场戏跟我拼命!
老头脸色一变,咬牙后撤一步,长刀在眼前消失,一只鞋尖却在他眼中陡然放大!如同一抹漆黑的闪电,凶猛的踢中老头肩膀。
砰!
老头向后打了几个滚翻身爬起,再起身时,整个左臂都在微微颤抖。
“就此罢休吧!你不是我的对手。”
“好功夫,但这个世上只有武功可不够!”
老头从袖子里猛地扯出一条麻绳朝贺齐扔来,贺齐不明所以,一刀挑开,那麻绳竟然如活的一般主动沿着刀身缠了过来。
戏法-绳通天!
贺齐一惊,一刀将麻绳劈开,自己迅速向后拉开,谁知麻绳刚一落地立刻直立起来,如同捕食的毒蛇,以极快的速度超他扑来。
老头手中不停,从袖子里又摸出个陶碗,里面是满满的清水,他喝了一口含在嘴里,朝贺齐的位置噗的一声吐出去,水落在贺齐脚下,立马将变成一片泥潭。
戏法-水生陆!
贺齐脚下一软直接陷进地里,麻绳趁机一扑而上,转眼就将他捆得严严实实的落在泥潭里。
泥水不停涌入他的口鼻,很快就堵住了喉咙,窒息,憋闷,慌乱,贺齐腿无力的挣扎着。
要死了吗?这就要死了吗?难道自己猜错了!老头不是想试探自己,他是真的想杀人?!
贺齐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终究还是难逃一死啊,他心中微微叹息。
突然一股大力从背上传来,有人将他一把将他从泥潭里起来丢在了地上。
“yue~呸!呸!”
贺齐连吐带呕的吐着嘴里的泥,吐了半天才呼哧呼哧的喘起来粗气,他蛄蛹着翻过身来看着老头,眼底一抹喜色涌上心头,赌对了。
老头此时浑然不知道贺齐的想法,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跟粽子似的贺齐,眼里全是故人的影子,一样的固执一样的坚持,一样的蠢笨如猪。
“你跟我跋涉上百里从不放弃,是为执,观察仔细性格谨慎,是为聪,身怀利器却能克己为人,是为善,明辨是非有所坚持,是为刚。你这孩子不错。”
说到这里老头眼里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杀意,他一抬手,绳子自动从贺齐身上脱落,钻回老头袖子,跺跺脚,泥潭也快速干涸。
贺齐这才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爬了起来,随手扯个块衣服先把自己伤口包了起来,假装不知情的问道,
“大爷这又唱的哪出?考验我?”
老头点点头,
“是,也不是,考验你是真,去江宁危险万分,如果你心性不正反而是个麻烦,所以需要考验你,带你去大开杀戒也是真。”
“怎么还要大开杀戒?”这次贺齐是真的不懂了。
老头将麻绳陶碗依次塞进了袖子,理了理袖子,
“李季虽然很可疑,但这个宗祠里冲天的血腥味和妖气也做不了假”
说话间老头将地上的刀拿起来重新递向贺齐,
“你敢跟我进去看看吗?”
贺齐一愣,随即还是双手接过这把名为渊虎的刀,
“您说这宗祠里有只妖?”
“正是,你还敢和我进去吗?”
“您这把年纪了都不怕,我又有什么好怕的!”
“哈哈哈,好!”
老头大笑出声,
“那我们就进去看看这里面到底是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