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成为监工

接下来的一周里，那起杀人案件已经被大众知晓。

匹兹堡多家报纸上，均刊登了事件经过。

义愤填膺的人们在有心人的带领下，已经不止一次在法院门前聚集。

他们的要求很简单：“绞死那个德国佬。”

德国人行凶案已经落下帷幕，不出意外的被判故意谋杀。

格林父子心情很郁闷，亚瑟已经把具体的经过讲给了他听。

威廉也拒绝了斯托克的好意，退回了那封附有20美元的关于陪审员选任的信件。

斯托克本想利用一下威廉在本地的正直、老实的形象，不过事情的发展超乎他预料地顺利。

其他陪审员根本无需他的美元就已经被迫站在“正义”的一边。法院门口的爱尔兰人足以保证陪审团成员们选择正确的立场。

倒是亚瑟捡到一份轻松的工作——工头。

亚瑟本意是推掉铁厂的工作，但是想起弟弟妹妹们崇拜的眼神，以及母亲欣慰的笑容，他还想再忍一忍，或者说他想为那些工人争取点什么。

既然已经把苍蝇吞下，何不利用一下它的蛋白质呢？

吐出来只会让自己再恶心一遍。

监督员或者说工头的工作内容，并不是亚瑟想象中的吆五喝六而已。

工人们上班他需要巡逻，观察是否有偷懒的行为，辨别故意损坏机器的暴行，然后他会找个高处停下来，摊开小本开始记录。

同时，还需记录他的工作组每一天的产量工时，经理会每天察看、统计。

劳作一天的收入是多还是少，全凭亚瑟手里的笔。那些不良行为，会直接影响工人的薪酬。

车间的黑灰很多，噪音也很大，那间可怜的办公室兼休息室根本起不了什么隔绝作用。

亚瑟的每一次警告都需要大声呵斥出来，仅一天下来，他已经感到筋疲力尽。

但对比起另一个车间，亚瑟这里的工作简直算得上悠闲，根本用不着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恶人。

很显然，那天他的冲动也带来了管理上的好处，暂时没有工人同他顶嘴。

那群爱尔兰人也表现得很乖巧，以至于其他工头认为亚瑟给他们许诺了什么好处。

时间来到下午一点半，工人们在‘奴隶钟’钟声的召唤下停下手里的活计。

带着食物来的工人，会在炉子旁边稍微热一热。

有老婆的人通常会有一个金属食盒——那种漆黑满是包浆的外观；其他人则是从旁边的储物柜中翻出两个土豆或者面饼，热一热便就着身后水缸中的冷水开啃。

不过还是有几个人在那什么也没做，顺势躺着、坐着、靠着，尽量让自己的目光避开别人的食物。

这些人一般只吃两顿简餐，不饿死就行，实在饿得不行就去灌水。下午七点以他们才会拿出仅有的一点食物果腹，否则夜晚难熬。

20分钟的休息时间很短，可对于饿肚皮的人来说太长了，即使烤土豆的清香也足以让他们越闻越饿。

偷抢食物的事情也几乎每天都在上演。

工厂不是没有想过供给食品，但不是免费的午餐，工人们联合抵制了这项措施。

更加令人难过的是，下班时间通常是在晚上七点半之后，而且工头们的怀表总是比别人的要慢。

发现这个问题的人已经被工厂开除，出了这座铁厂的大门，就会被冠以煽动和诽谤的罪名，关押在州立监狱。

煽动叛乱属于重罪。

那些情况亚瑟当然不知道，不过他还是在心里抱怨早上五点半开工、午休时间太短。为了自己和工人们着想，亚瑟准备向斯托克经理提一些小小的建议。

考虑到父亲威廉刚拒绝经理的好意，亚瑟准备找个恰当的时机再进言。

那些为约束工人和提高产量的措施，其实就是一种变相的“奴隶制度”。

工厂主不管你有没有完成产量，只要看见你在休息，就会认定你在偷懒。

这一点，很像后世的很多老板。他们同样不管你有没有完成工作任务，只要发现你在上班期间做别的事情，心里就给你贴上了怠工的标签，就会被打入黑名单。

所以，称那些人是资本家，确实在抬举他们。

在三月的最后一个星期，一条消息在报纸上传开：惠特尼先生要在他郊外的庄园举办宴会，目的是商讨改善匹兹堡地区工人的居住环境；反击英国人的工业品垄断行为......

对此，普罗大众就当个故事听；这则消息是给真正有权利参与的人看的。

上流社会的聚会肯定少不了一些传统节目，比如打猎、射击比赛等等。

这条新闻还是在亚瑟回家吃完饭的时候，从母亲琳达口中说出来的，饭后阅读的习惯格林家依然在保持。

自从亚瑟去工厂上班，琳达就一直关注着与惠特尼铁厂相关的信息。

女孩贝蒂也在关注着亚瑟的消息。

不过，在铁厂出事的第二天，她就被斯托克先生送到费城去了，住在她姨妈的家里。她甚至连一个传给亚瑟消息的会都没有，就像是被绑走的一样。

据说，她的姨妈非常有钱，她的姨夫经常来往于高官富豪之间，更重要的是，两口子没有子嗣。

“亚瑟，你能不能带我去？”麦迪首先发问，“听说惠特尼先生的庄园，全部是用大理石建造的，发出的光能把人晃晕。”

“有没有常识，那是反射，这种骗人的鬼话你也信。”约翰抓到机会，一通反驳。

“别做梦了！看看这里，下面写着只有被邀请的绅士才能参加！”威廉拿起报纸，指着下面的一排小字说。“请问你是绅士吗，还是有钱那种。”

“哼！”麦迪不死心，看了一眼父亲所指的地方，然后又把目光投向亚瑟。

亚瑟只能耸耸肩，表示自己也没办法。报纸上注明的绅士，自然指的是有一定身家和社会地位的人，确切地说是被邀请的人。

“就是邀请你，你也不准去！”威廉用严厉的口吻，做完今晚的阅读总结。

几个孩子悄悄地看了彼此一眼，均表现出，“我就知道”的样子。

威廉，有时候过于正直了，这是别人对他的评价，岂不知正是由于太正直，为后来的变故埋下了隐患。

周一中午，斯托克先生面无表情地把六个工头都叫到工厂大门左边的收发室，并把门关得很严实，玻璃窗也被关上，软百叶窗也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