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雨落狂流之暗

有人说，亲人的离去并不是一时暴雨，而是一生的潮湿。

但在楚子航的心中，那场混合着烈焰的暴雨已经下了十年之久。

昼夜无歇。

……

眼前是还在淌着水的黑板，再往下是还剩小半桶水的棕色橡胶桶。

楚子航在熟悉而又陌生的教室黑板前缅怀似的站了一会，而后伸手、垂眸看去。

这是一双骨节分明、手指修长的手。

很好看，也很适合握刀。

只不过现在这只手上握着的不是刀，而是一块抹布。

他将抹布放入身前的水桶，转头看向教室外。

雷鸣爆闪，大雨滂沱。

铅墨色的黑云将这一座海滨城市笼罩，外面的黑暗浓郁的就像是刚融化的黑巧克力汁。

粘稠、发腻，让人直喘不过气。

教室里灯火通明，像是浓郁黑暗中的唯一净土。

透过窗户玻璃上的剪影，楚子航看到了自己此时的模样。

黑发、黑瞳，还带着未曾褪去的稚意。

是啊，稚意。

04年的这个夜晚，他才十四岁。

但此刻在这个十四岁少年的身躯里，藏着的是一个淋了十年暴雨都不曾熄灭分毫的复仇之魂。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窗户玻璃上，延伸出另一道二十四岁的灵魂剪影。

像是二十四岁的灵魂剪影，站在十四岁的身体剪影后方，隔着十年的时光，注视着自己。

“回到的时间点是十年前的那个夜晚吗？竟然能做到这种程度，不愧是阎浮……”

楚子航缄默少许，伸手向裤兜，果然摸到了那部老式翻盖手机。

他掏出手机、翻盖、摁键。

手机屏幕泛起冷光，也显现出今天的日期、时间。

2004年7月4日。

19点15分。

0407号台风蒲公英过境！

这一天晚上，他失去了那个男人。

自此之后，复仇的怒焰每一天都在灼烧、锻炼他的内心。

也因此，这一天晚上的每一个细节，都被他永久地刻在了记忆里。

在他记忆中，五分钟前，一个叫柳淼淼的女孩问他要不要坐车回去。

四分钟前，一个好像是叫路明非的低年级男孩向女孩询问遭拒后，一脸衰样地冲进雨幕。

三分钟前，他在心中默念一遍，确定语气没有问题之后，向那个男人发出短信：

【雨下的很大，能来接我一下么？】

两分钟前，收到那个男人的回复：

【好呢好呢没问题！在学校等着，我一会就到！】

十年前的他，还会担心这样的短信被叔叔看到不好。

在发完之后，是会删掉短信的。

他打开短信箱，里面果然是空空如也。

楚子航默然片刻，忽然轻笑一声。

这是十四岁的他，会做出来的别扭事情啊。

很愚蠢，却也很真实。

啪嗒。

楚子航将手机合上盖，放进裤兜，从灯火通明的教室向外走去。

随着他的走动，窗户玻璃上的剪影也在动。

他用只有自己能够听到的声音轻声宽慰：

“别责备他，十四岁的他面对着那些东西，当然会害怕啊。”

话落，楚子航穿过教室的门，窗户玻璃上的剪影蓦然消失，好似融入到他的身体当中。

像是和解了一般，二十四岁的灵魂与十四岁的身体开始相融。

宛若新生。

“既然我回来了，那么故事的结局该由我来亲手书写。”

楚子航在过道长廊站定。

操场上的狂风夹着冰冷的暴雨灌入过道，教室外的空气冷的刺骨。

他抬眸朝稍远处望去，天蓝色的校旗好似骑士的长枪一般直指天空。

一道枝形闪电在云层中闪灭，爆裂有如神明怒吼的声音在楚子航耳畔炸响。

楚子航注意到，漆黑的天幕中有闪电勾勒出的银白文字：

时间：二零零四年

地点：滨海，北纬26.16度，东经119.65度。

坐落在南方的二线城市。

【雨夜，迈巴赫，高架桥，尼伯龙根，奥丁……那是淋湿一生的暴雨之夜。】

【可楚子航不想忘记，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他还记得那个男人了。如果他也忘了，那个男人会像根本不曾存在过。】

【此阎浮果实为个人专属特殊果实】

【阎浮事件：探寻这个世界平静表象下，被掩藏的真实世界。】

【假如给您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您会做出什么样的抉择呢？请遵循内心的意愿，尽情的去做吧，赤龙大人！】

【注：此阎浮果实虽然是您的家乡，但其中蕴含的秘密要远超您的想象，请务必小心！】

随着楚子航收回视线，由扭曲雷电钩织成的文字也随之消散。

“这个世界蕴含的秘密吗？”

楚子航的脑中闪过十年前那个雨夜，在高架桥上的记忆。

扭曲恶心的怪物，犹如从北欧神话中走出的神明奥丁，以及那个敢于向神明拔刀的男人背影。

在他的长久记忆当中，那个男人明明只是一个窘迫的、爱吃卤大肠的司机。

但就在那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那个男人在他的面前撕下了所有的伪装。

楚子航至今还记得那个男人让他跑，让他头也不回的跑。

当时的他照做了。

于是，他和那个男人之间始终链接着的那根风筝线断了。

在往后的这十年时光中，他心中一直有烈焰在烧。

他也始终无法原谅那个懦弱的自己。

但现在一切都未曾发生。

楚子航低垂眼帘，如蛇般的扭曲文字在他眼前蜿蜒浮现。

【姓名：楚子航】

【状态：魂身相融53%】

【专精：古武术105%、热武器72%、道术55%、魔动科技47%】

【赤龙之相：100％】

【技能：惊鸿一瞥、金光咒、道武斗架七绝、五雷正法、君焰之力、略……】

【略】

【略】

【没想好，等我后续现编】

…

…

低沉有如猛兽咆哮的喇叭声让楚子航眼前的文字变得暗淡，像是将他从虚幻拉到了现实。

远处的光点穿过雨幕的层层遮掩，由远而近向楚子航奔赴而来。

车标前的氙气大灯拉出两道雪亮的光束，笔直地划开雨幕照射到教学楼底层，直刺的人睁不开眼。

一头冲破雨夜而来的钢铁猛兽，稳稳当当地停在楚子航身前的操场上。

车头上三角形的框里，两个“M”重叠为山形。

Maybach62。

命运中一切起始的迈巴赫。

“但命运不就是用来打破的吗？”

这一次，楚子航没有站在原地等待，他跨过长廊迎向雨幕。

也迎向那个好久不见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