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楚天骄与楚子航

雨水砸在楚子航的身上，碎成更小的水花溅落下去，融入到满地的水流当中。

天地一片苍茫，整个世界都像是被水流包裹了一样，只余下暴雨轰击在大地上的声音。

恍惚间，一股游离在世界之外的感觉在楚子航的心中滋生。

他顿觉万物寂寥。

但紧接着，一道熟悉却又阔别已久的声音将他从先前那种心境拉了出来。

“慢点，慢点，别着急。这么大的雨，你就在站在那里等我过来就好了。”

迈巴赫62的车门从里面打开。

男人撑开一把巨大的黑伞，饿虎扑食般朝楚子航蹿了过去，像是一朵黑花横冲直撞的坠入江海。

“别担心，我还是车都被风刮不走，迈巴赫62，九百万的车。你知道它多重吗？2.7吨，陆地上十二级风都吹不动它！”

男人的声音响起，黑色的大伞遮蔽住楚子航头顶的雨点，一如既往地庇护着他。

楚子航看着眼前这名仿佛从他记忆中具现出来的男人。

鼻尖闻到了从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连风雨都冲刷不掉的卤大肠味。

他笑了一声，内心的情绪忽然就平复了。

就像是在海上漂泊已久的孤船，沉下了自己的锚。

男人敏锐地察觉到自己儿子的情绪不太对劲，有些不知所措的摸了摸脑袋。

心想，难道是上次迈巴赫停夜总会又被自己儿子的同学路过看到了，儿子这是来兴师问罪的？

男人心中凛然，脸上带着雏菊一般的笑容，忙找了个话题：

“我靠，你全身都湿透了，别在这站着了。车里有座椅加热，你进去把湿衣服脱了，免得被冻感冒了。”

男人上前两步，推着楚子航的背就往车里去，殷勤的模样像极了旧时代宫里的大太监。

“好。”

楚子航轻声答应了一句，扭过头直直的望着男人的脸。

“嗯？你盯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花吗？”

男人瞅着楚子航，心里头有些发虚，就连声音都不自觉地弱了下来。

“没什么，我们走吧。”

没什么，只是好久没有见到你了。

楚子航转过头，看向不远处的那辆迈巴赫，在心中将未说完的话补充完整。

“哦哦。”男人松了一口气，打着伞将楚子航带到迈巴赫的后车座。

“今天这鬼天气太离谱了，你妈也不知道来接你。”

“不过没关系，还有我呢，接到你的短信，我饭都没吃完就过来接你了。”

男人打开后车座的门让楚子航上车，嘴里还不忘絮絮叨叨的给自己邀功。

“以后再有什么事，你直接给我发短信就好啦，那一个月一次的探视权就是个屁，不用管它。”

“我知道的。”楚子航只是听着男人的絮絮叨叨，心里就已然得到了莫大的慰藉。

他轻声回应，同时接过男人从前座递过来的雨伞，将其插在车门上。

那里有个洞专门用来插雨伞，男人以前跟他说过。

而他的记性一向很好，所以记得清楚。

男人见楚子航将伞插好，又道：

“衣服都湿透了吧？要不我给你把座椅加热打开？这玩意谁用谁知道，舒服的要死！”

男人又开始吹嘘他的车。

但这一次，楚子航没有再拒绝，他轻轻点头。

透过后视镜看到这一幕的男人，心中暗喜，觉得自己在修复父子关系的道路上，又往前跨了一大步。

难不成是今天这场暴雨给他带来了趁虚而入的机会？

没错！

应该就是这样！

男人吹了个口哨，脸上带着遮掩不住的笑容。

“那你坐好。”

男人嘱咐了一句，然后清了清嗓子对着中控台说：“启动”

屏幕亮起，仪表盘上闪过冷厉的蓝光。

凶猛如野兽的5.5升V12涡轮增压引擎开始自检。

坐在车里的两人却感觉不到丝毫震动，发动机沉雄的低吼也被完全隔绝在外。

“九百万的车，不用钥匙，这个世界上只有三个人的声音能启动，一个是我，一个是老板，还有一个你猜是谁？”

男人得意洋洋。

楚子航知道答案。

那一个刻在他灵魂深处的夜晚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但这一次，他不会再懦弱地独自逃跑了。

于是，他向男人问道：“是我吗？”

男人听到楚子航的回答先是一愣，他没想过会得到楚子航的回应，也没想过楚子航会如此回应。

但男人反应很快。

或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男人是这个世界上反应最快的那几个人。

他哈哈一笑，大声的夸赞道：“我儿子就是聪明！没错，剩下一个能够用声音启动这辆车的人，就是儿子你！”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麻利的换档加油，5.5升V12涡轮引擎骤然轰鸣。

这只钢铁猛兽在操场上甩出巨大的弧线，凶猛地撞开层层雨幕，直驶出仕兰中学的大门。

这场暴雨越下越大，能见度已经差到了极点，五十米外就白茫茫的一片看不清楚。

雨点密集得好像在空中就彼此撞得粉碎，落地已经变成纷纷的水沫。

天空漆黑如墨，偶尔有银蛇浮现，像是捕猎一般，笔直地向下蹿去。

路面上的车已经不多了，都亮着大灯小心翼翼地爬行，会车时司机都使劲按喇叭，就像是野兽在森林里相遇，警觉地龇牙发出低吼。

车速慢了下来，一辆跟着一辆慢慢往前摸索。

前面车喇叭声响成一片，好像煮沸的水壶，无数刹车灯的红光刺透了雨幕，好像是堵住了。

“让我这V12发动机的车龟爬？”

男人嘟嚷，瞅准时机猛地转动方向盘，一个漂亮的甩尾强行切入应急车道。

后面的车流瞬间被截断，跟在他后面的奥迪一个急刹，锁死的轮胎在满是水的路面上直打滑。

就这么一瞬间的空隙，迈巴赫就像泥鳅一样在路面上滑来滑去，游动自如。

驾驶座上的男人有些眉飞色舞，斜眼去看后视镜的楚子航，脸上带着龇牙咧嘴的笑。

“不是我说，你老爹的车技那可不是盖的……”

但吹嘘到一半，男人忽然转头就是一个刹车踩下，迈巴赫硬生生在一片红光前停下。

“妈的，这下好像真的堵死了，我送完儿子还有事情呢。”

男人有些无奈地嘀咕了一句。

前方好像是有辆车追了尾，双方司机更是顶着暴雨在那互相对骂。

淋漓的暴雨并没有浇灭双方司机的怒火，反倒像是滚油一般，让双方心头上的怒火燃的更盛。

这条道上的车辆全都被追尾的两车堵住。

在这种情况之下，任凭男人的车技再好，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在这塞着。

但这个时候，就像是命运的指引一样。

坐在后排的楚子航忽然看到不远处的一条岔道，就那么孤零零的伫立在路边，只要通过应急车道就可以驶过去。

“高架路的入口吗？”楚子航轻声自语。

“什么？”

男人清晰的听到楚子航的自语声，他探头探脑四处看了看，也看到了那条岔道。

“走这条路应该能上去，但没人走是封路了吗？还是都怕被扣分？不管了，封路就封路，除非路断了，不然能上来总能开下去。”

男人来了精神，开着迈巴赫直指岔道而去。

仿佛是错觉一样，在驶进岔道的那一瞬间，父子俩的耳畔边都响起了一阵马嘶声。

这个时候，楚子航缓缓闭眼。

在他的瞳孔深处，有赤金色的神焰在一寸寸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