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赵氏 李真元

与此同时，沈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问了问吴军山，便得知路成一行人的住所位置。

他来到这里之后，义体李真元如同门神一样站在门口，抱着双手，自来熟地对他打了个招呼：

“嘿，Bro，啥名字？”

看见他，沈丹整个人都愣了一下，作为一个‘知情人士’，他心底略作猜测，很快也反应了过来：

“有意思……真有意思！”

‘陈’居然抓了一个李真元的代行个体，而且还扯断了联系，不愧是可以击败他的男人！

不过虽说如此，这只是肉搏战斗而已，正儿八经的拿上武器，鹿死谁手还不清楚。

“啥啊？”义体李真元迷惑地看着他，“你在这里是讨不到钱的，兄弟你去路边看看？兄弟~兄弟？”

沈丹皱了皱眉，这人也太自来熟了点，便道：“不是，哥们，我不是乞丐啊，我是陈的同事，起开让我进去。”

义体李真元狐疑地目光舔了过去：“真的吗？”

“真的。”

“真的是真的吗？”

“……真的！”

“真的是真的是真的吗？”

沈丹叹了口气，绕过李真元敲了敲门，连一秒都不到，门便被打开了。

路成出来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看。

“你怎么了？”沈丹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路成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感觉自己惨遭莱克斯·韦恩的重拳殴打，他双手抱头，被打得不敢还手。

眼见沈丹站在门口，他摇了摇头：“没怎么，走吧。”

“去哪里？”义体李真元也跟在边上。

沈丹走在最前面，头也不回地说出一个名字：

“赵氏集团的生产区。”

路成眯起眼睛，‘赵氏’在他心中浮现，他曾听吴军山说过，鲁托议会总议长就是这个姓，是一位吞噬了四十万单位的未元意识，也是特殊计划最大的阻碍。

·······

····

中午，鲁托市四环。

丽薇从浮空车上下来，进入我武者羅店内，来到三层后，她便看见波特拉手里夹着雪茄，悠然地端着咖啡杯，享受着苦味、脂味混合在一块的独特味道。

波特拉喜欢在吸雪茄时，一同喝没加一丁点糖与奶的纯黑咖啡，而且必须是浓缩的。

他怀里趴着一只灰色的猫，只见这猫耳朵微折，肥得像是一颗球，趴在他身上就犹如一滩软泥。

“报告吧。”波特拉头也没抬。

丽薇掏出一张纸，开始口头报告：“我观察到陈先生与沈丹干员，在废土区发生战斗，陈先生使用了太阿军的装甲‘义勇之徒’，这是一个疑点。”

说完，她便看着波特拉。

波特拉却是疑惑道：“输赢呢？把重要的告诉我就行了。”

丽薇怔了怔，提高声音道：“但是他使用的是太阿军的‘义勇之徒’。”

波特拉笑了起来：“怎么？恕我直言，丽女士，你对本地人有着一种不切实际的妄想。”

丽薇一愣。

波特拉继续道：“我们需要对自己的立场有自知之明，不能要求本地人纯度那么高，你必须灵活一点，才能成为更优秀的合众者，合十、合百、合千、合万，甚至是十万级的合众，你要更灵活一点，才能获得更多货币奖励。”

丽薇心头凛然，波特拉说的是‘灵魂货币’，这些东西在被未元意识净化之后，储存进入主机，可以从主机内拿出，用作交易。

这就是联邦对未元意识执着的原因，她非常清楚，这些本土未元意识是研究对象。

“是陈先生获得了胜利，”丽薇迅速说完，然后把纸捏成团，尽管上面还有很多东西她没念出来，但她已经不打算继续理解波特拉·巴雷特的心思。

波特拉点了点头：“如此优秀的人，做成一个未元意识主机，必然是最具天分的那批，我们都得老实点期待它的到来，现在，你明白了吗？”

原本，他不打算解释那么多，但他始终需要有人实际去做事，推动事情发展。

在丽薇身后，原本关闭的门被一个人推开，她下意识低下头。

“我喜欢剧场，与各种不同的布景。”这声音响起的同时，一位身穿黑色正装的健壮联邦男人走到她身侧：

“因为，在大剧场之中有着不同的戏剧上演，数百年前，诗人会把不同的人与物编纂成剧，赋予它们不同的命运，与特殊的意义。”

低着头的丽薇听见了独特的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声音：

“杀死丈夫的女人。”

“淫祸临头的贵妇。”

“杀死父亲的儿子。”

“永恒冒出黄金的盆子。”

“插在石头缝里的剑。”

“我喜欢各式各样的舞台，从未见过的有趣演员，我也不排斥重复的戏码。”

一只手放在了丽薇肩膀上：

“我不希望这份微小的兴趣遭到破坏，我更希望你能为此添砖加瓦，丽薇上尉，如果你打算继续干下去的话，就应当成为一名‘观众’，欣赏戏剧，赞美他人。学会不去胡乱干涉。”

粉色莫西干头的波特拉也站起身来，端着透明咖啡杯走到丽薇身前，两人同时望着她。

在此述职之后，丽薇从未有过如此紧张。

她知道自己的办事方针不符合波特拉的审美。

丽薇·巴雷特更清楚，‘观察者’对于美学，有着近乎于病态的追求。

因职务原因，她对非凡领域了解不少，明白波特拉这种观察者：他们观察、审时度势，把所有精力集中于自己之外，他们存活的意义就是观察本身，他们需要从其他人身上获得活着的动力。

“我是诗人，丽薇上尉，我偶尔也会表演，但我从不吟诗，如果你想做什么，我也是十分欢迎的，但你务必要让事情变得更有趣一点，”波特拉轻轻笑了笑。

“我期待你的工作表现，你可以走了。”

·······

····

摩托车在废土区的荒野之上疾驰，越过一处处废墟，远离一个个拾荒者，衣衫不整的他们互相之间也仅是过客。

巨大的城市被围墙隔开，这高达二十米出头的围墙很远便能看见。

根据沈丹这个可靠人士的介绍，路成真正认识了这堵墙。

确切地说，这堵墙也是一个实验品，技术来自于遗迹考古，这墙无需维护，如同活着的生物，拥有极其缓慢的‘新陈代谢’，无时无刻都在呼吸，与空气中的物质交替，不断地循环，自己会维护自己。

沈丹告诉路成，联邦国内也需要这种墙壁，他们会把这种特殊墙壁拿去封锁国境线，拒绝外国徒步跨境进入国内。

“大概在三十年前，这堵墙便被拾荒者，以及没能进入鲁托市的人称作‘天堂之壁’，只要翻越这堵墙里面就是天堂。”

“最初，也有许多人试图翻越过去，当然，哪怕这堵墙再如何坚固，它也仅仅是一堵二十三米高的障碍罢了，翻越是没问题的，我们也不阻止，只要杜绝底城区上来的途径就可以了。”

这堵墙‘天堂之壁’每五公里就有一个哨站，空中会有无人机巡逻，每个哨站都会配备动力外骨骼，以及治安用的装甲，由鲁托议会下达命令，向联邦进行采购。

义体李真元看着墙壁，心中似乎有什么不好的记忆被触发，一路上他都焉不拉几的没说话。

路成之所以把他带着，就是打算防一手，真要说信任他者的话，没人可以完全信任他者。

很快，三人便看见一座哨站现于远处，哨站前方就是一个聚集地，不少板材建筑坐落着，周围游荡的拾荒者数量也越来越多，还有一个巨大的广告牌立着。

广告牌上面是个巨大的照片，图案在顶端张挂，一个正装体面的中年鲁托男人笑着举起手。

广告牌还写了这个男人的名字：鲁托议会议长，赵天盛。

“这个哨站是被赵氏承包了的，”沈丹把摩托车速度降低下来了，“等下你就用官方身份过去。”

路成皱了皱眉：“就这么进去？”

“就这么进去啊。”沈丹理所当然，“你可是联邦监察组的代表，波特拉·巴雷特的授权者，他们能拿你怎么办？证件带了没有？”

“带了，”路成这个证件，就是从电子版认证打印下来之后，套在了稳妥监察局的证件本里面。

当然，电子版的他也有，随时可以出示的那种。

三人下了摩托车，车子被停在废墟边，哨站这边看不见他们，沈丹一身黑灰色制服，肩膀上有特殊的花朵纹章。

不远处，哨站就是墙壁上开了个门，数位荷枪实弹的安保人员站在门口，周围还有好几个工装人蹲在那，似乎是赵氏集团的员工。

这些安保人员纷纷都是鲁托人，看上去像是本地的安保公司，套了金属模块的安保人员也有几个，这种动力外骨骼根据模块不同，也对应了不同火力。

“去吧，”沈丹拍了拍路成的肩膀：“祝你好运。”

路成蹙眉道：“你不进去？”

沈丹耸了耸肩：“哥们，我一个大武的人进去干什么？他们赵氏集团是跟联邦合作的，我进去可没好果子吃，我说实话，他们可不爽我很久了。”

路成也能理解，监察单位的人，错非是自己人，否则肯定没好脸色看。

一路上义体李真元也没什么反应，说目前为止都没有陷阱，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摸了摸腰间的瓶子问：

“他有问题吗？”

尸之虫回答道：

“你的李真元没有问题，建议你最好把他留在这里。”

“嗯？”路成追问道：“说说你的计划。”

“如果他们袭击了外面，李真元可以反应过来，然后让沈丹给你通知，”尸之虫给出计划：“而里面的，我可以感应一二。”

路成眼前一亮，便把这个打算告知，让义体李真元清楚了。

谁知义体李真元摇头连连，不复平时的洒脱，说什么也要跟着一起进去。

路成见他脸上笑容都不见了，便略作沉思，随后准许了他一起进去的请求：

“你这样，把脸遮住，沈兄，有什么物件么？”

沈丹怔了怔，却是笑了起来：“陈兄，某这有个面具你要不？你记得以后也给自己备个面具，我们这工作遭人记恨的很，还得干一堆脏活呢。”

在未元意识面前戴面具，确实是个好办法……路成从沈丹手中接过东西，一看便发现是个猴子脸面具，转而递给了李真元。

李真元把面具佩戴完毕，两人便往哨站走去。

这哨站上下一体，金属栅栏做成双向进出的通道，整体墨绿色涂漆，串联着墙壁上的开口门。

两人一过去，马上就有人走过来询问。

“把面具脱掉，”那人穿着安保制服，佩戴安保臂章，指着义体李真元，甚至没有废话，神态严肃而冷漠。

对此，路成掏出证件，举起手递过去。

那人接过，看了一眼之后，顿时严肃的神态变软，冷漠转而具有了温度，客气地对路成道：

“我来为陈长官联系我们的负责人，长官可以去里面略作休息。”

他再也没要义体李真元脱掉面具了，路成心中有一阵呼之欲出的感觉，他现在正是要去见李真元，无比的充实灌满了他。

两人在不算大的哨站等待室内坐了一阵，便有人前来对接。

来者穿着工作正装，打了简洁地领带，站在只有沙发、空调、茶几的休息室门口，文质彬彬地自我介绍道：

“我是这片厂区的负责人，叫我刘负责人就行。”

路成微笑道：“刘负责人，带我们进去检查一遍，我新上任没来过这里，也算是个例行检查，熟悉熟悉工作。”

刘负责人戴着眼镜，看上去有点发福，他笑着点了点头，忙去带路，唯恐怠慢了。

两人便跟在刘负责人身后，进入厂房之中，同时路成也在仔细观察。

赵氏集团的厂区紧贴围墙后方，进来便是干净的马路面，这条四车道的路面上，标记出了各种交通标识，不远处，斜着走百米便是个停车场，里面还停留了数辆绿斗卡车。

他认为自己要自然一点，免得被看出来什么东西，遭到额外的怀疑。

好在路成已经有半年的经验，在虎鲸集团的半年之中，大量的会议、饭局，让他可以得体应对眼下这事。

他悠哉地跟在刘负责人身后，目光并不焦急，而是慢悠悠地扫着。

他看见，厂房建筑则清一色刷成了黄白色，形状就像从正方体上削下一截摆在地上，数个厂房交错构成了这片生产区。

突然，路成眯起眼睛，他看见就在不远处的厂房门口，从中走出一人，这人赫然就是李真元。

路成站在刘负责人后面整个人都愣了一下，眼前的李真元推着车子，车上是数个被密封的金属罐，里面不知装着什么。

这李真元双目无神，就这么推着车子，走在马路上规划好的‘员工指引路线’上，从三人面前经过。

发现这点之后，路成迅速观察了一下义体李真元，发现对方没有弯腰等动作，这才松了口气。

但刚松了口气的路成又看见一个戴着白色工地手套，身上沾了一堆白灰的男人从黄白色厂房中走出，赫然还是李真元。

“这……”他心底突了一下，不动声色地继续跟着刘负责人。

刘负责人笑着说，“我带您进去看一遍，然后我们准备了酒席，就可以去吃饭了，稍后，我们还准备了一些小礼品。”

路成笑着点了点头，掩饰了心中的莫名。

复数个李真元在这片生产区之中，似乎在工作，他心底疑惑地不得了，却不能直接问。

看刘负责人的样子，甚至有种约定俗成的感觉，他心中顿时若有所思起来，这个时候，刘负责人已经进入了刚才李真元出来的厂房之中。

厂房门口是完全敞开的电动卷帘门，路成跟着刘负责人，义体李真元跟着路成，三人缓步进入。

数条流水线顿时映入眼帘。

路成眯起眼睛，这流水前左右都站了人，数量足有近百个，赫然全都是李真元，无一例外。

好几条流水线，就是好几百个李真元。

这些李真元服装统一，仿佛是克隆出来的一样。

“怎么会是如此？”他下意识把手置于腰间，做好了随时拔刀的准备，并且运用武者的超高速动态视力，眼珠子缓缓转动。

他观察着李真元与厂房，如同‘扫描’。

在厂房顶端，吊着数个巨大的灰色金属筒，里面全都是四叶风扇，却根本没有转动，使整个厂房内闷热的如同湿地温室大棚。

占地上万平米的厂房之中，照明仅是数个光源提供，使光线昏暗而低沉。

这些李真元们似乎工作了很久，一个个纷纷双目无神，操作着手里各种古怪器具，木然地重复着手头工作。

他们生产出来的白色粉末，会被打包装入罐中，再运输出这个厂房，去什么地方就不清楚了。

进而，他发现这流水线仅是看上去像流水线，实则不然。

这些李真元围着的东西，完全不是流水线，而是一张‘桌子’。

这是个长方条的金属大桌，足有五十多米长，四米多宽，四周有做阻拦，使桌子变成了个长方形饭盒构造。

这‘饭盒’里面全是古怪的液体与白色粉末，在正中间隔开，做了干湿分离。

“陈队长，这是面罩，”刘负责人递了个防毒面具来，“您随时可以开始做问话与视察。”

路成接过防毒面具，没有直接戴上，而是深呼吸一口气，顿时感觉整个人如同打了兴奋剂一样嗨了起来。

他看着金属长方桌上的液体与粉末，顿时明白了过来，这里似乎是个特殊加工厂。

他赶紧把防毒面具佩戴完毕。

赵氏集团的生产区，竟然是一个超大规模的违禁药物园区。

“我们这也是麻烦，”刘负责人已经戴好防毒面具：“要开自动化AI流水线，东西都会被检测，不合规就开不起来，普通人又损耗太快了，实在无奈才出此下策。”

路成指了指李真元们：“介绍一下。”他拿出近乎命令的口吻。

他知道，按照现在的身份，这么做是完全合理的，但不能表现出异常。

刘负责人点头连连：“这是合众者李真元，合众指数：4912。这在监察局的档案里都有，绝无半点出入。

限制程度：主机收容。我们收容了李真元的主机。

个人行为能力完全限制。李真元不被允许做工作外的一切事情。

从九天半前，合众者李真元进入本厂房工作，他对我们欠下了2.6亿刀，目前正在透过劳动强制偿还，一切都是符合规则与流程的。”

路成防毒面具下的双眼瞪大，不可思议地看着厂房内正在持续劳动的李真元。

李真元之前在虎鲸集团八层说过，他说自己破产了，现在他为了还债，居然用这种方式进行劳动？

等等……路成心底一跳，便确认道：

“也就是说，李真元欠了钱？”

刘负责人摇了摇头：“不是单纯的欠款，合众者李真元与赵氏签订的是对赌合同，具体内容我并不清楚，也是上层告知，这是合众者之间的交流与合同。”

他指了指窗户，外面则是其他的厂房，又指了指这近百个李真元：“现在我们垫付了躯体构建费用，替李真元构建了基础躯体，他有三千二十七具身体在这里工作，每个月的薪水是2100刀。”

“而在对赌协议之中，失败则需按照条款支付额外代价，综合计算，李真元每个月的薪水是六百三十五万刀出头。”

“他需要为我们进行1247个月又二十七天的劳动，来偿还所有欠款，这里面包含了基础躯体构建费用，以及利息，平均每个躯体十万，总计三亿刀出头。”

“呃……”路成头皮发麻地看着刘负责人。这利息……会不会有点太高了？

他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心中充满了莫名，还有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