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块炼铁渗碳钢

齐渊一口应下了漆老的条件。

实际上若是漆老真的答应在三个炉上都加装，他其实也有些做不到。

黄铜矿的主要成分，其实就是铜铁硫化物，硫反应为气体成烟飘走，铜融化成汁从金门流了出来。

那么黄铜矿剩余的铜渣，无疑就是铁+其他杂质了。

加管，其实就是为了冷凝烟气中的硫。

（黄铜矿高炉生成，H₂S气体与SO₂气体，这两个气体进一步反应 2H₂S+SO₂=3S+2H₂O，生成硫。）

铜渣炼铁，则就单纯是将铁元素与杂质分离，并试图将其炼制成钢了。

齐渊拎起一个铜钩，在铜渣里扒拉着。

讲真，这些满是孔洞，奇形怪状的铜渣他还是第一次见，

先将其敲打在一起，去除下其中的杂质？

他这般想着，可突然又想到，他方才说铜渣炼铁时，漆老的脸上其实并无异色。

块炼铁，是炉温1000℃时，铁矿石在固态情况下，被木炭还原成有较多杂质的铁，也可以称为粗糙熟铁。

而这融铜炉日常炉温可达1100℃左右，其中主要燃料又是木炭，且黄铜矿这些铜匠已经使用了很长时间。

铜渣日常出现在铜匠面前。

所以其实熟铁，对他们并不是秘密？

“漆老，其实这铜渣炼软铁之法，您这工坊是不是已经会了。”齐渊试探性问道。

“软铁？”漆老有些意外地看了齐渊一眼，

“这个名字好啊，既贴切，又有所区分，我倒是更相信你是见识过冶铁，还能锻出硬铁了。

“漆羊，还不赶紧过来，把你捣鼓的东西摆出来。”

漆老朝门外唤着，还不阴不阳道：

“来看看这贵客，怎么把你那东西，从软变硬嘞。”

“漆老，来个女人，我那话就便硬了。哪还需要别的啊！”进门的汉子满是荤腥地嚷嚷着。

不过到底是顾及方才送吃食之情，也没把话扯到齐渊身上，且主动将一堆金属块放在了齐渊面前。

“这些，是加了不同比例锡和铅的，这一边，是单独加了锡的，这两块，是单独加了铅的，”

漆羊一块块地给齐渊介绍着，连锡、铅的比例都说得清清楚楚，看得出来，这里全是他的心血，且整个研究周期，不会很短。

可到最后，他的声音低沉了下来，有些自嘲地笑道，

“全是失败品，一个也硬不起来。”

齐渊有些默然，也对身前之人萌生了些许敬意。

是的，身前这人路子错了，就算是再努力，也只是在不断地排除错误项。

可也正是有这么一群人，且代代有这么一群人，才使得这技艺不断出现、迭代。

而齐渊，不过是个拾人牙慧之辈罢了。

是故其安慰道：

“在我父亲的作坊中，我父常说，这无论何物，若是硬不起来，大抵就是女人找错了。

“这铜想硬气起来，就需左拥右抱，找了锡与铅。

“然而这软铁想硬气，要找的，其实只有那炉中之炭。”

“此言为何意？”漆羊猛地站了起来，一直以锡、铅做尝试的他，虽然已是知晓成功的概率不大，

但贸然被人如此这般说，还是有些掩饰不住心中的怒火。

及之前努力被全盘否定的不甘。

“老兄，试试随我换个法子吧，锡与铅之于铁，就像是母羊之于公象，公象它怎么都不硬啊！”齐渊说得很诚恳，也很肯定。

漆羊的不甘消了些，确实如果一头母羊放在他面前，他怎么也……

“漆羊兄，这里木炭还多吗？”齐渊问出了关键。

铁，无论是软铁（熟铁）、硬铁（生铁）、还是钢，其实主要的区别是在含碳量上的。

碳少了，低于0.05%，是软铁，蓝星铁丝般硬度，手都可以掰弯。

碳多了，高于2%，是硬铁，是重了且硬了，但脆，韧性不够。

只有碳不多不少，在0.05%与2%之间，才是钢。

而现在的所谓块炼铁，软铁，其之所以软，就是其中碳太少了。

所以想要其变硬，加碳便是了。

如果齐渊从前是个土木仙人，工科圣子，

那么此刻齐渊一定会去建议，建高炉，熔铁汁。

可齐渊现在是政治家，而这还是政治交易，齐渊与老王后，褒侯，也不铁。

于是铁汁、打灰就都算了吧，

还是留一手，

搞个‘块炼铁渗碳钢’。

顾名思义，让块炼铁中，渗入碳，成低碳钢。

可以说春秋战国时期的铁兵，基本都是‘块炼铁渗碳钢’。

“只要能炼出硬铁，木炭当是随你取用。”漆老出声，还补充道，

“便是不够，直接遣人去隔壁作坊取便是，木炭、陶范，他们都是会定时送来的。”

这坊间产业分工明确啊，真先进。

齐渊感慨着，没了后虑，目光流转间，就在坊内捕捉到了一只灿着金光的铜锥，

“漆羊兄，可否请你将这块软铁，给敲打成那枚铜锥的样式？”齐渊指着一块未加任何锡、铅的软铁道（海绵铁）

“敲打？”

“将这块软铁不断加热，然后趁热敲打成铜锥的形状。”

漆羊将目光投向了漆老，漆老犹豫了下，终是道：“就这么办！”

“其实不到晚间，老王后的旨意应该就会传来，关于命铜坊配合于我的旨意。”齐渊这时才笑着补充道。

“那你不早说？”漆老瞪了齐渊一眼。

“早说，不就无法知晓原来漆老您如此有魄力吗！”

“滚！”

“要不还是等这铁锥练出来再滚吧。”

漆老于是不发一声，扭头就走，

漆羊则是拎起了石锤，朝齐渊竖了个大拇指，

而后打开熔铜炉的金门，用铜钳夹着软铁往炉中放去。

……

次日，工坊内石锤打铁声叮叮当当地响着，

工坊外，齐渊正站在坊顶上，给熔铜炉出气烟囱加装导管，

坊上烟囱在制作时做了折角，便使得出烟方向与地面平行，下雨时不会雨水滴进去。

齐渊用导管续接上，再折角便伸至了坊外地面，

至地面时再一折角，就留有一段长约1.5米的管子在地，齐渊打算在此蓄上水池，便是一个简易冷凝结构。

而剩余的烟，又会被再一折角的管子排到天上。

“这管子制造得当真是精妙。”底下观望的漆老叹道。

装完管子，自顶上跳下，齐渊拍拍手，

“那可不，这可是最强的铁。”

还融了我翼龙爪上的装置和6把雁翅刀。

“那铁锥也能练成这般的吗？”漆老敲了敲钢管子问道。

“那可不，且看我操作。”

齐渊说着，便进了工坊。

工坊内，人人都给齐渊打着招呼，齐渊一一回应着，然后走向了正在坊内拿石头捣木炭的郊熊。

自昨日昏时宫中女侍来此宣旨后，这些铜匠对齐渊的态度就变了。

而唯有这只郊熊，依然不变的，但凡干活就讨食。

齐渊将两个特制的谷壳饼喂给郊熊，而后自其这里，将捣碎的碳粉拿走了一些。

块炼铁其实直接放入木炭中灼烧，就可以渗碳成低碳钢，

但此法的不确定性太大，且齐渊也不晓得到底要渗多久，所以还是覆土烧刃吧。

齐渊将碳粉、面粉、盐，按照6:3:4的比例调配，加水和泥。

“软铁锥。”齐渊朝漆羊唤了一声，

漆羊便将从昨日敲打到现在，终于是基本塑性的软铁锥递了过来。

碳粉泥包裹在铁锥上，然后外面再包裹一层准备好的陶土泥，

齐渊便指挥着漆羊将此物丢入融铜炉中。

“便是如此就可行了吗？”漆老问道。

陶土封住了碳的逃逸，又在高温下灼烧，活跃地碳便会一点点地渗入软铁锥中，

只要把控好时间，低碳铁的表面，就自然会渗为低碳钢。

“便是如此就可行。”齐渊肯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