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漆羊觉得，他快要死了

大约两刻钟后，齐渊让人取出了融铜炉中的泥包，

如果是在现代，高温猛烧下，20分钟即可使得低碳钢外表一层渗入碳成为高碳钢。

而若是60分钟，则几乎整体变成高碳结构，然而此时，是足够硬，却也过于脆了。

是故古代环境中，两刻钟刚刚好，

泥包被钳出，齐渊持着石锤，小心地将陶泥包敲碎，露出其中通红地碳芯，再拿铜锥在碳芯上轻轻一刮，

碳碎零落，被烧得通红地铁锥就暴露在了空气之中，

将铁锥放入盐水中淬火，先淬尖，蜻蜓点水般数次，而后再整体淬入，

随着哧哧声作响，再夹出来时，已是通体黑色的锥身。

如果是刀剑的话，盐水淬断的概率极大，但铁锥的话，其实还好。

没有回火，齐渊又藏了一手，只是将铁锥放于地上，转头对漆老、漆羊笑道，

“放一会儿再试吧，质量不会比青铜有差的。”

“成功了？”漆老在此时却显得有些呆。

此种方式，也太不复杂了。

他漆氏根本不好瞒雕氏啊！

吼——

另一边，郊熊大吼出声，它搬石头砸木炭，烦了。

齐渊见此大笑，“看，漆罴回应你呢，连它都知道成了。”

“让它滚蛋。”漆老没好气地摆手道，又问，

“那陨铁也是这般锻制的吗？”

齐渊这时却没有回答，而是拿起了尚有余温的铁锥，并拎着另一个铜锥，唤漆老与漆羊到工房外。

等到人都到了门外，且旁侧无耳后，

齐渊将铜锥塞到漆老手中，同时递过温度已不会灼伤人的铁锥道：

“其实它也可以没成。”

漆老狐疑地打量起齐渊，这是东西做得真不行？

又思及铁锥在手，对于匠人来说，问不如自己试。

便当即以青铜锥，锥刺铁锥，

呲——

金属划擦的声音响起，异常难听，没有火花。

再定睛一看，铁锥上仅有一道白痕，还很浅，而青铜锥尖，则有磨损的迹象。

漆老又将青铜锥递给漆羊，然后双手各握铁锥两端，一上手去掰，再一试，铁锥无有丝毫变形，

于是漆老的脸色便变了，板着脸。

“你方才那话何意？”

这分明就是惊人咂舌的硬铁，比之青铜丝毫不差的硬铁，哪来的没成？

齐渊不紧不慢：“漆羊，你研制那软铁多长时日了。”

漆羊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答道：“往岁虽也多有尝试，但如果说日日钻研的话，有小半年时间。”

“是因为褒侯关注陨铁，才开始研究的吗？”

漆羊瞥了漆老一眼，见其没有特别指示，才又道：

“正是因褒侯才开始钻研的。”

“所以雕氏铜匠钻研冶铁也有小半年了？且也没成。”

漆羊颔首，“对！”

“那我们这一日便成，岂不是太快了些？且显得你和那雕氏之人，太过愚笨，无用了些？

“便是传到宫中老王后耳朵中，岂不是也太过廉价了些？

“而如此廉价之物，宫中问询，你又岂敢相瞒，

“而不敢相瞒，你，便也只是做过一回，那听了问询回答的，将来自宫中得到此法的雕氏，虽未曾尝试过，

“也只是比你的经验少了一回。

“你便是先行通报上去了成果，褒侯又会转身重视于你们漆氏吗？

“笑话，褒侯重视的雕氏无成，而你们却成了，

“岂不是显得他褒侯有眼无珠？

“如此的话，

“此刻呈报，

“技术上，你们漆氏，和雕氏回到了同一条线上，

“重视程度上，

“雕氏更为被褒侯重视，

“而你们，献出了锻铁秘技不假，还连带着打了褒侯的脸，不是吗？

“是故，此刻敬献或者是功成，又当真是好事吗？”

漆羊愣在了当场，漆老则人老成精，深深地看着齐渊道：

“初见那日我对你的评价果然没错，你当真是健谈啊！”

齐渊晓得这是漆老已经被那番话打动，只是还有些犹豫和抵触，便不再逼迫，而是暴露意图，示弱道：

“其实此事中我也有所求，有些新式工具，唯有你们这些顶级铜匠可制，可制出，却又难以落于我之手。

“是故，

“这研究冶铁，总是有损耗的，

“且如今我们用的，仅是不受重视的铜渣，

“往岁数十年、百年的损耗尚且没人在意，我们数日内的损耗，真也算得了什么。

“再加上这冶铁总归是有些许诀窍，及更适用的特制工具，

“且待我这往后一一传授及教人制造，

“届时，便是冶铁之法上交，能制上器者，也唯有你漆氏，

“乃至有些细微之处，可以为不传之法，使你漆氏永远凌驾于雕氏之上。

“而我所求，也只是这些冶炼失败之物，容我带走罢了。”

也就是你们帮我干一些私活，且计损。而我帮你在公活上，碾压敌对！

漆羊有些呆滞地站在坊前，要知道，偷拿工坊中的东西，被发现可是要除匠籍，充虎臣的。

而匠籍再贱，也比临阵最前，十死无生的虎臣要好吧！

他当即就想拒绝。

可漆氏一族总归不由他做主，他将目光投向了漆老。

他看到漆老摇了摇头，漆羊当即松了一口气，

然而就在这时，漆羊又看到漆老扔下了铁锥，且大声道：

“你这铁锥根本不似你昨天说的那般，还是太软，根本就不行，怎么堪与青铜相比。”

“是那火炉不行，工具不行，就连那淬火用的盐水都不行，

“是这一切都太简陋造成的。”

“哼，房内你可是叫嚷着，连漆罴都知道成了。屁！”

“冶铁与炼铜根本就不是一个事物，工具和环境要求自然是不同的。

“只要给我一些时日，必定能成的，

“更何况，老王后可是宣旨了，要你们襄助于我，

“这才第二天，你漆氏就要不遵老王后之命了吗？”

“哼——我姑且再信你一回，可若是旬日不成，我便是顶着抗命之罚，也要上报于老王后。”

“旬日不成，至少两个旬日，冶铁是要时间的。”

“半月，我只给你半月时间，若是不成，便宫内见吧！”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漆羊抱头呆滞在了当场，这眼前的话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为什么他们那么大声，大声到房内房外都能听清。

且这对话，怎么越听越像是漆老同意了‘偷拿铁器’之事呢？

然后漆羊便看到那人拿起了铁锥，塞到了送吃食的板车中，

而漆老，更是过来小声叮嘱他，让他往后好好听那人的话，且好好学，且说什么往后漆氏要想继续压着雕氏，便全看他漆羊了。

漆羊终于是懂了，漆老就是答应那人了。

可是漆羊只觉得，他快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