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就因为我们低人一等

“是我这些日来高歌猛进，大意失算了。

“此事是我贪念起了，华贾兄还望好生安抚下华彦，莫要让他丧气。

“此皆为我一人之过，不过是华彦兄代我遭了那般的辱骂罢了。

“倒是那褒鹭，幸有她今日之相助，且与她说一声，我明日即返。”

通讯器里齐渊的话落，传出了一阵忙音。

华贾将藏匿了通讯器的帽子又戴上，转过身，拍了拍华彦的肩，

“方才将军的话，你也应是听到了，莫要沮丧。”

华彦颓然坐在马扎上，目光空洞，道，

“我不沮丧，我只是恨！”

“恨将军吗？”华贾也搬了个马扎，靠着坐下。

“呵——”华彦颓然一笑，

“将军有什么好恨的？这天下，恐怕再没有一个人如将军一般，不以我们贱了。

“更何况，方才，将军竟是将此事全都责怪于自己，我便是再贱，又怎么会不知好歹呢？”

“那是恨那褒鹭？”华贾淡淡地又问。

“一介女流，帮着我捡回了这条贱命，我又有什么好恨的，便是骂得再难听，我如今坐着而不是躺着，不是吗？”

“是在恨那群‘士子’身份的氏族采买？”

“屄！我是在恨自己身贱，恨自己为何生在这商人之家！”华彦双目赤红，

“今日之事，我当真有错吗？有！

“但就因那一句冒犯，就要以死抵罪吗？

“凭什么？

“就因为我们商人籍贱！

“若是换个和他身份等同的，他便也敢这般拔剑吗？”

“呵——”华贾笑了一声，

自马扎上起身，拍了拍华彦的肩，

“他敢拔刀，他们敢鼓噪着杀，就是因为我们籍贱。

“就是因为我们低人一等。

“且此事发生的还少了吗？

“我们被如此区别对待，又只是一天两天了吗？

“褒鹭说我们是贱人的时候，哪一个又认为是不对吗？”

华贾看着华彦捏的嘎嘣作响的拳头，看着华彦越发通红的脸，便也停了话语，不再刺激了，

只是迈着他那初愈还有些发软的腿，朝前店走去，同时，头也不回道：

“可现在，我们有那么一条路，一条让我们商人不比人贱的路。

“好好想想，且抓住！

“莫放了！”

咚！

华彦狠狠一拳头敲在了身侧的木柱上，

纵是擦破了皮，拳上开始冒着血，也仿若无闻。

他这辈子，就因为籍贱，而这般被人拿剑指着。

差点死了。

可他的子嗣，也要如此吗？

也要在将来某一天，因一句话，而被所谓的贵人，

一句‘安敢如此欺我’，给杀了？

他暗恨着，也更清晰了自己将走的路，

又或者说，

唯一的路。

……

华贾走到店前，脸上挤满了笑容，

他拍了把正握着木炭，在木板上画着标记的华仓，

作为商贾，计数和做标记是自小就教过的，华仓在板子上，便是在用商人间流传的那套记物标识画着，

此刻，已经几乎画满了整个等人高的板子。

总归是这次木器展，虽有波折，但实际卖出的木器，很是比最初设想的都多。

且虽是折价三成，

但因木锯、木刨子在木材利用率上，大大高于斧凿工艺，且损耗也比其小得多。

而木器之价，又是参考斧凿工艺稍低些定价的，

是故就算是折价三成后，还有近三成的利，

当时考虑到客人可能会讨价还价，底线价其实就是折价三成。

所以并非那种赔钱去卖，而是卖一件赚一件那种，

是故如果这批货最后都完成了交货，可以说，换来的粮食，总归都是够千人食上一个月的。

（明，木器玳瑁匣子一个一贯，粮价300文每石，一木器三石粮，此时木器制作艰难，价倍之。汉一石粮食够人吃40天。再加上有木器卖得贵，也就是卖百件左右木器，就够千人一月。）

不过华贾也不是来算账的，其招呼华仓，只不过是此刻也快入夜了，店前的人也快散完了，

之前是借着褒鹭的名头，维护着买卖正常登记，

此刻店外之人也都知晓了褒鹭的存在，便也可让华仓应付着剩下的人等，而请褒鹭及女君近侍入内了。

“这位大人，褒鹭大人与女君近侍也在此地留待已久了，这天将晚，近侍总是要归宫通禀的，不如由小侄代为与您相商，

“且让我领着近侍入内喝碗热汤，稍微歇息一下。”

华贾小心对身前的氏族采买赔着不是，招呼华仓来照顾。

而后引褒鹭与云莺入内。

一进到前庭，华贾就转身朝着褒鹭直接行起了大礼，

“若非褒鹭大人相助，舍弟，方才就要命陨当场了。

“此外便是折价三成，我等还有些许小利可赚，大人尚可安心。”

褒鹭想着即将嫁入商家，也没有自持身份，而是扶起华贾，客气地寒暄着。

而只有近侍云莺，毫不客气，直接质问道：

“那商人渊为何不露面？

“不是温润如玉吗？此等场合，一点都不露面，真似作伪之人罢。”

“近侍勿怒，那商人渊并不在粮店内，甚至说，不在都内。”

“那商人渊在哪儿呢？”

……

齐渊此刻正在褒国都郊，一处远离庄园，邻近秦岭，且几乎没有褒人踪迹的小山上。

隐卒百夫长泽此刻正站在小山最顶端，视野最好的地方，防备着外人出现。

康仲、康御正亦散落在周边，充当着警戒，及这场试爆的观者。

小山土坳处，一个坑洞前，齐渊正将一个拳头大小的土陶罐浅埋在洞中，而后小心覆土，

姬穸帮着撩起他额上的一处杂发，

“方才，是城中出了些岔子吗？”

齐渊扭过头朝姬穸笑了笑，道：

“是出了些岔子，不过问题不大。”

只是突然多出了个老婆，对你可能刺激太大。

当然，后半句齐渊没说，只是动手将土罐埋好，而后道：

“你先退一下，最好先到那个小山上，别让这东西一会儿伤了你。”

“这小罐子的威力有那么大吗？”

姬穸有些不以为意，只觉得齐渊是在岔开话题，但总归不是任性的人，还是听话地往小山顶跑去。

齐渊摇摇头，

大吗？

这里面装的可是‘一硫二硝三木炭’，

那威力，

可谓大到让时代为之震颤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