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假神祇之威

对于齐渊等人来说，

如果制作木器，是为了给再次迁徙，储备粮资，

那么黑火药，则永远会是再次迁徙的战略武备。

这半个月中，在铸铜坊中挪用铁器的同时，

铸铜炉排气通往的冷凝管壁上，也一直积蓄着冷凝后的硫。

（炉生两气，两气反应为硫，2H₂S+SO₂=3S【硫】+2H₂O）

甚至可以说，

在炼铁工艺中，无论是冶炼黄铜矿中的铁，还是冶炼黄铁矿中的铁，

冶炼这种含硫多矿石中的铁，

在冶铁中都是相对麻烦、效率极低，且性价比极低的。（脱硫不彻底的铁，使用寿命短，韧性和强度低。）

论及真正的早期块炼铁技艺，其实冶炼更多用的是赤铁矿（Fe₂O₃），

然而直到现在，齐渊都没有建议铜坊更换矿石，而只是用冶铜剩下的矿渣炼铁，

一方面是确实用心险恶，

一方面，就是纯粹为了制硫。

在各种古法中，黄铜矿和黄铁矿，就是制硫用的，

制铁也是现代脱硫工艺成熟了，才在战略储备的考量下，扶持了运用黄铁矿，脱硫制铁的工厂。

（国内黄铁矿多。在商业角度上，目前黄铁矿脱硫制铁仍没什么竞争力。但在战备角度上，国内是有扶持的厂子。）

可以说，也就是现在正处于冶铁的初始阶段，

没有其他人来质疑齐渊，也没有其他所谓的冶铁效率基准。

才让齐渊在这教予褒国的冶铁技术中，从选材、冶炼，到淬火方面，都挖了一个又一个的坑。

就只等褒国去学，去发展。

先进是真先进，坑也是真心坑。

回到火药上，

这种烟气中冷凝出来的硫磺，其中是含有大量杂质的，

那些游离的颗粒，或金属，或其他，也会附着并且和其混在一起。

不过，受限于时代、材料，齐渊并没有更好的方法去提纯了。

此次试爆，除了对内增加信心，炫耀武备外，

重点便是试验这粗制黑火药的威力，到底行还是不行。

陶罐埋好后，齐渊自怀中摸出一根小指粗细的麻绳，拿木锥抵着一端，将其插入了敞口陶罐的底部火药中，

而后小心地往陶罐中装着石子，最后，才拿留了引线口的木塞子，将陶罐塞上。

将麻绳，也就是引线拉出来，

齐渊保险起见，拉了半米长的麻绳，而后先点燃火把，再用火把点燃麻绳。

麻绳是由硝糖溶液泡过的，燃速并不快。

大量冒烟后，火光才慢慢出现，而后一点点地沿绳蔓延。

齐渊观察了几秒，才相对从容地往小山顶爬去，

硝糖，就是所谓，‘一硫二硝三木炭，加点白糖大伊万’中，后半句的主要依仗，

前半句不用说，自是黑火药的配比，

后半句，白糖除了助燃，提供能量外，

发生反应的，其实是和其中的硝，

硝与糖点燃反应所释放的能量——稳定、快速、又不爆炸。

这么说吧，因其特性，硝糖是一种常用的固体火箭燃料。

同为剧烈燃烧物，

黑火药，瞬时燃爆。

硝糖，缓慢同时稳定燃烧。

所以在有条件的话，以硝糖溶液浸泡并晾干编织的麻绳，就是最好的古法引线。

当然，次一点的，还有直接用硝酸钾（硝）溶液浸泡编织，

乃至，

以铁棒在硝粉上滚一圈，弹在纸上，再以米浆让硝粉固定，纸也鞣制成条。

不过只是用硝的话，会在氧气供应量下降，烧至罐内的时候，有熄灭风险。

是故齐渊最后直接选择硝糖了，

自商人那里弄来的楚地甘蔗，直接稍一榨汁熬煮浓缩，就掺入硝粉混合，

所制成的这半米长的麻绳，足可以燃烧四五分钟，

足够齐渊跑远了。

而等到齐渊跑到山顶时，康仲兄弟也早早伫立在了一旁，

山坳间，硝糖引线燃烧出的浓烟不断聚集且上散，将火焰与土罐都掩埋。

“将军，此物便是生出大量烟气，而后阻塞敌人视听吗？”

康仲出声问着，同时作出判断，“确实能在特定战场中出奇而胜。”

“不止，它一会儿还会爆炸！”齐渊纠正道。

“‘爆炸’是为何意啊？”康仲早已接受了异人将军嘴里，总会不断地冒出新词，也同时，学会了不理解就问。

“爆炸即，”齐渊想了一下，

“若天雷于地，若地动而鸣。”

“假借天地神祇之权柄？”康御正也疑惑出声，且补充道：

“天神中，云、风、雨、雪，地祇中，山、川、四巫，

“此不过一土罐盛黑土，可假借天地神祇之威？”

齐渊想了想，而后笑道：

“烟云已起，劲风将至，雷鸣乍作，而山川颤鸣，确也应是假借天地神祇之威。”

说罢，齐渊转身将姬穸拉往身后，轻声道：

“用手把耳朵堵上，且站在我身后。”

姬穸朝齐渊笑了笑，听话地拿手堵住了耳朵，方才齐渊的语气，她很受用。

“泽！”齐渊也提了一嘴隐卒百夫长，

泽为齐渊简拔的百夫长，相当听齐渊的命令，当即也以手覆耳。

于是齐渊将目光放在了康仲两兄弟身上，

“我们便不用了吧，就是天雷凭空而生，我兄弟也巍然不惧。”康仲抢在齐渊开口之前，先一步笑着回绝道。

康御正也是笑了笑，

显然，他们是不信齐渊方才那般的言论，不信那区区一个小罐子，就唤来所谓的天地神祇之威。

“也好！”齐渊不失礼地回了一句，而后静观着那山坳的烟气继续弥漫。

直到……

嘭——

百夫长泽瞪大了眼睛，

他善射，视力卓绝，可以清晰地看见，

那山坳间弥漫的灰烟，被猛地自内撕裂开，

而随着灰烟撕碎，其中又有火光一闪即逝，却也造就了比方才烟尘更为浓郁的黑烟，骤然升腾。

因为距离的缘故，震感微乎其微，可炸雷之鸣后，滚滚地落石声不绝于耳。

便是方才土罐旁的草木，都瞬间摧折而出，土罐边的泥土，更是溅射而飞，

泽默默放下了手，震撼之余，将目光投注到了身前那个身影上，

而只觉得其蓦然高大起来。

百夫长泽因听命捂住了耳朵，是故震惊之余，又保持了一份稳定。

康仲两兄弟，却是在那土罐猛地爆开那一刻，直接是失了稳。

本就是刀片式假肢撑地的康仲，被那爆炸声一惊，其脚步一不稳，竟是直接往后倒去，慌乱中，被震惊着，还稳不住自己的身，

而其弟，康御正，自是慌忙扶向康仲，可伸出的手，却不仅无力，还兀自颤着，

后被他兄长一砸，竟也有一同摔倒的态势。

还是齐渊眼疾手快，又扶了一把，两兄弟才没摔去，

站定后，其兄弟俩也有些呆愣地面面相觑：

“当真是爆炸啊！”

“确实爆炸！”

“真爆炸啊！”

‘这个词不是这般用的’，齐渊都有心去纠正这哥俩的词汇用法了，这是个动词，而不是形容词了啊。

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只是因为，

在那爆炸声响过后，一双柔荑猛地环住了他的腰，背上，也贴上了一片温热。

“乖，不怕。”

齐渊握着柔荑，

管他那哥俩去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