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终是节至,炮起

姬穸紧紧地抱着身前的人,

抱得很紧,且久久不愿松开,

她知道,松开后,她便又是那个及笄后的王女。

可以帮身前之人撩起一抹发,但也仅仅是撩发了。

周礼下的王女,哪怕是君父逝了的王女,又怎能逾矩,又怎能非婚而行过界之事呢?

可有时候,情既已起,又怎么能完全自禁?

怕也只有在此刻,在这周遭少人之时,以惊恐为借由,将身前之人,再抱紧一些!

也让身上的担子和杂念,稍稍卸下,更轻松了一些!

那些身处秦岭,食不果腹的担忧,身处庄园,被褒国军士捉捕的担忧,

在这一瞬间,都能全部卸下。

她甚至有些怀念在镐京的那些日子。

她还记得那时候,她这般环着他的时候,在那个暗室,她是气恼更甚于羞涩的,

今日再想起来,却是在气恼,

为何在那时,不多环抱哪怕一息一刻。

而让她此刻如此眷恋,如此不舍放开。

又或许,她是在眷恋此刻内心的轻松吧。

镐京的她当时有多无虑,有多可以不管时事,

她如今,南下后却也有多疲惫。

燕子南飞后,终是再无旧巢为之遮风避雨,

终是需以自身,抵抗那风与霜。

可这一刻,在那土陶炸响之后,就又仿佛不同了。

‘真好。’

她低声呢喃着,也只觉得那天雷震震,神祇之威炸碎的,

实在是她心中的惊恐和忧惧。

且实在是他们前路的重重阻塞。

他们的新巢,也终于不再是只存在于他嘴上的幻梦。

她从前的盲信,也终于是可以脱离缥缈的‘盲目’,而真正心安的信诸于他。

既以神威加诸于身,则那南飞的路,应也不再道阻且长!

她抱的便又松了一些,

虽然还有些眷恋此刻的温度与轻松,可总归时光易逝,礼教尚在。

她准备抽回手了。

如此,

等到身前之人扭头,她再赫然一笑,假装出一副惊惧稍褪的模样,应也是能应付过他的吧。

她这般想着,虽不舍,却也开始抽身。

哎——

却发现,她的手被握住,抽不动了。

“乖,再抱一会儿吧,我怕。”

她听见身前那人这般说道,她翻了个白眼,

这话,骗鬼呢?

此爆炸不正是你的杰作,方才还叫我堵耳朵,刚还劝我别怕来着吗?

不过总归,在莫名的心绪翻涌中,

她没有揭穿、没有挣脱,只是静静地,抱着。

‘也好。’

她的心中再次呢喃起来。

……

直到康仲兄弟从震惊中回神,并且下到山坳,一番大惊小怪后,

齐渊才松开了姬穸的手。

且带着这位正宫,下到山坳,去看那火药的杀伤情况。

不过其实也没什么好看就是了,土罐不大,齐渊装填的火药虽是已经造粒后的,但也不过是六七两,

声势惊人倒也是真的——

土罐半米内的草木都摧折,且一米处的大木上,被碎石弹打出了密密麻麻的筛孔,

剩下的,便也无甚出奇了。

完全没有当年西方人吹的,一斤造粒黑火药,抵上三斤黑火药粉那般夸张。

就只是架不住身前这几位都是土包子罢了。

“将军,这爆炸可真爆炸啊!”康仲还在那词汇乱用地嚷着。

“这方圆一丈,尽数摧折啊,若是有人行军于此,必是人兽皆惊。”康御正也感叹着。

“不止,你们别忘了庄园内此物阴干的有多少?这里才只是一个小土罐的量。”泽补充道。

黑火药造粒,其实是减缓了黑火药燃烧的速度,同时使得推弹的力,更持续稳定。

而这一过程,是需要以面粉加水熬面糊,混入黑火药,捏成药团,再不断拿大木压实,而后晾干其中水分,再敲碎,筛粒的。

这些场合,便是泽带人守着的,

泽现在回想起那小房子里还阴干着的一堆,都既胆寒又振奋。

康御正咽了口唾沫,

“将军,有了此物,这南下一程,褒国兵卫将不再是问题。”

康仲闻言撇了撇嘴,

“还什么褒国兵卫,有了此物,我等便是打入那褒国宫,都不成问题。”

“就是,戮了那褒侯,看还敢阻我等南下不可。”泽也补充道。

“到时候,再抓了那老王后,给康仲兄,续个妻。”齐渊也揶揄道。

“仲兄,我也能有个王后嫂嫂吗?”康御正也佯装大惊问道。

“不可,不可,”康仲慌忙摇头,“我只一士子,又怎么敢配那褒老王后。”

“我看康仲兄是在嫌弃那褒老王后,其人太老。”齐渊补刀。

“听说还下不来床。”康仲撇嘴补充着。

其言一出,顿时这炸坑前的四个男儿都放声大笑起来,且放肆至极。

也实在是这近些日来褒国的遭遇,让这诸位,都积怨到了极致。

乃至于,连尊卑都不再称。

心,都也野了。

更别说,康仲兄弟,本就是为周王御驾,敢于拼杀一切挡在王架之前,哪怕是诸侯,也照杀不误的——杀材。

“回吧,别一会儿再被褒人看见,就麻烦了。”

齐渊招呼了一声,便带人回返。

一路上,或是因城中赐婚之事而稍愧,总归,很是照顾于姬穸,且亦与其说着短期的安排:

“此时正值四月,褒国中已是有多处陆续烧田开耕,

“五月之后,春耕将毕,(五月芒种,此时节气未定,且稷、黍可先于麦播种,与今稍异,农忙稍前。)

“届时各国,也就有了短暂召集乡遂,组建国师(军队)的时机。

“我等千人之队,想要不付出过多伤亡的离开褒国,便要趁此时机。

“而一旦再晚,等各国过了农忙,招来国师,便是再有什么褒侯、褒王后之约,我等恐怕也会被强制拆分。”

“只有一月准备的时间吗?”姬穸出声问道。

齐渊摇摇头,帮姬穸拨开身前的灌木,道:

“应是不足一月,

“回到庄园后,木器之事,就要尽皆交予你来看顾了。”

姬穸没有回绝什么,只是点点头,应了下来,又道,

“那你便专司那土罐爆炸之事吗?”

齐渊摇摇头,

“黑火药,就是那土罐中的东西,我会着泽去看顾制作,至于我,

“庄园内,自你们第一天到,我就让陶匠们加盖的陶炉,还记得吗?

“如今那土陶炉也烧制后晾了有三天了,可以开窑了。”

姬穸面露疑色,

“你是说那大腿粗,半人长的,

“还有那瓜瓞(葫芦)似的中间细,上下大而平,还是实心的那些土陶?”

“对!”齐渊点头,

“那个实心的,正是方便打铁用的,名曰‘铁砧’,

“至于那人腿粗,半人多长的,则是配合这黑火药用的,

“其名曰‘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