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铜坊内的大熊

褒国都,铸铜东坊,

铜匠漆柳光着膀子从热气腾腾地工房出来,还没站稳几秒,春风拂来,又让他打了一个激灵。

慌将手上搭着的粗麻衣披在身上,也不系紧,就沿着房墙,走了两步,拍了拍紧靠着房墙坐着的大熊。

“起来干活了,漆罴。”

漆罴,也就是浑身棕灰色皮毛的大熊,朝漆柳嚎了一嗓子,就自地上起身,四肢着地乖乖走进身侧坊棚下的板车爬犁旁,

大熊伸出爪子把那前倾的板车前杆一抬,自己便猫着身子钻进了那硕大板车的两个前杆之间,完事,还不忘朝漆柳再吼一嗓子。

“来了,来了,还催起我来了。”

漆柳口上骂骂咧咧地,走到特制板车前,将简易马套给大熊搭好,便背着手,朝堆放铜矿石的库棚走去。

大熊拖着板车,跟在漆柳屁股后面,慢悠悠地四爪朝地走着。

有时候还走得快了,那噗嗤噗嗤的火热鼻息就喷到身前的漆柳后脑勺上。

“屄,你这干活比我都积极。”漆柳嘴上不干不净着,侧过身,将大熊让到前头,

“反正这条路漆罴你比我都熟,你就打头吧,让我也歇会儿。”

漆柳待那个四爪着地都和他差不多等高的大熊走过,搭把手,就坐到了漆罴拉着的板车上。

大熊嚎了一嗓子,又像是见怪不怪了,就这般拉着板车,载着漆柳朝前走。

不过,其实也就没多远,没多久一人一熊就到了堆放铜矿的库棚前。

漆柳跳下板车,给大熊一解套,那大熊就乖乖钻了出来。

待漆柳给板车掉了个头,

大熊已经捧着铜矿石直立着,不等漆柳将板车停稳,就将铜矿石抛到里面。

“慢点,慢点,干活嘞,急啥?”

漆柳嚷嚷着,大熊却丝毫不理,只一个劲儿地往板车里抛铜矿石。

漆柳便也不管了,只站在旁边,在那磨洋工,毕竟活这玩意儿,总是干不完的。

吼——

大熊不满地朝漆柳吼着,俯身捡拾矿石,起身捧起矿石,装填动作没停息过。

漆柳挠了挠头,

“这世道,在里面被头催,在外面被熊催,没活路了啊。”

抱怨着,漆柳这才拎起一旁的木铲,铲起矿石来。

没一会儿,板车装得差不多了,大熊又主动走到拉车位。

上马套,吭哧吭哧地拉板车,不一会儿,就又到了工房门前,

漆柳让大熊把板车停到门侧,给大熊解套,并驱使着大熊回它原来的地方待着去。

可这时候,大熊却不干了,

它那硕大的头部就探到工房门里,左瞅瞅、右瞅瞅,然后像是突然看到了什么,就又退了出来,

它拿头顶着漆柳给他推到门前,再伸着舌头给漆柳洗脸,洗完,还往门里扬了扬头,

漆柳自是晓得这大熊何意,但就是不吭声。

见漆柳没反应,大熊急了,又拿它那硕大到堪比漆柳肩膀的头,去蹭漆柳的身,边蹭边低声呜呜着,然后就是疯狂朝门内扬头示意着。

还扒拉着漆柳,都不让他走,

漆柳没辙了,终是拍了拍大熊的脑袋,让它安分点,然后朝工房内喊道:

“漆老,漆罴想进工房里暖和暖和。”

“让它滚蛋,昨晚才打碎了一个陶范,没把它剥了吃肉就不错了。”工房内,一个老者的声音骂骂咧咧地响起。

“漆老,可是现在漆罴缠着我,不让我干活啊!”漆柳看了眼抱着他腰,不让他走的大熊,坏兮兮道。

“它敢!”

话音刚落,一个身穿无袖薄麻衣老者,就手提铜夹子,夹着一个尚还烧得通红的坩埚走到了工房门前。

顿时,那原本抱着漆柳的大熊也不敢撒娇扒拉了,松开漆柳就一个转身朝外面跑上几步,而后,才又扭着身,贼兮兮地朝门内观望。

“滚!”

工坊内老者大喝着,那大熊顿时耷拉着脑袋,也不跑了,原地呜呜地哼咛着。

呵斥完,老者就转身再入了工坊,他手里的铜汁还等着再一步提纯冷却,敲除杂质,

然后和方铅石加碳烧出的铅、锡矿加碳烧出的锡,按比例混合再进一步融汁,浇筑在铜范中,好做出青铜锄。

这立春时的籍田礼刚过,各国贵胄在行礼时,也必有青铜农器损毁的情况。

此时,也最是要铸造青铜锄,来于各国商贸的时节。

他哪有工夫和外面的那头大熊墨迹。

更何况,这硕大的铜坊还都需要他管着,

“唉,又失败了。”坊内一个融铜炉侧,一个赤膊大汉叹道。

“失败了就再试试,他漆氏不也几个月了都没成,矿还又塌了。”

那老者教训着,又自顾自地忙起手中的活。

门外,

“该!”

漆柳笑着朝大熊骂了一句,也开始捡拾着黄铜矿石,往工房内一角搬去。

这黄铜矿石中杂石过多,他晚会还要将其都砸成粉,再进一步放到坩埚里熔炼,所以无须一次全弄进去。

大熊漆罴还在门外呜呜地叫着,工房内的叹息笑骂声也不息,想来是都习惯了此般的情景。

然而就在漆柳又一次抱起一块黄铜矿时,那大熊忽然不朝门哼咛了,

噗嗤,噗嗤……

其不断抽着鼻子,缓缓转身,然后径直朝着与工房门相反的方向跑去。

“这也没到饭点啊,奇了怪了。”漆柳摇摇头,抱着黄铜矿,朝工房内行去。

……

另一边,

坊内门守将铜牌递还给齐渊,打开木门。

还在齐渊掰了一角馒头试吃,并每人递上2个馒头后,

守卫的头稍一示意,其中一个年幼的守卫就将长戈与馒头都交给同伴,引着齐渊等人进去。

边走还边道:

“这享人吃食,也总要为人分忧,我啊,还是劝你们一句,这马啊,还是先卸了吧!省得一会儿你这车上的热汤,给撒没了。”

齐渊有些疑惑地扫了康仲一眼,只见其同样疑惑,但又思及这守卫话里虽傲慢,却也分外诚恳,便也直接道:

“卸!”

康仲当即跳下车,给马下套,齐渊则扶着车架,稳住好不让豆浆撒了。

“唉,这就对了,这听人话吃饱饭,一会儿一人拉车,一人牵马,记得距离远点。”

与诸国一样,褒国能担任守卫,作为军士的,均是良家子,士起步,所以这个守卫话语中格外傲慢,却也没什么恶意。

康仲腿上残疾,是齐渊给其安装了刀片式假肢,才能使其如常人一般活动,

齐渊自是不会让其拉车,便指示着康仲将马先牵走。

而就在这一切弄好,齐渊稳当地拉着车,准备问询为何时,他看到了远处朝他奔来的庞然大物,

听到了那另一边两匹马不安的踏步声与嘶鸣。

“看,我先前说得没错吧!”守卫不无得意地扭头朝齐渊道。

而齐渊则……

艹,这体型,莫不是大熊猫的亲戚,郊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