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首相之死

国王看着养父合着的双眼以及干枯的双手，他想要流泪，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

他看着在一旁祈祷的总主教，他不知道这有没有用，他非常清楚七神并不是只有圣母的慈悲，同样还带着陌客的冰冷。

那是象征着死亡的神明。

他不知道年纪这么大的首相面对总主教的祈祷，最后吸引来的究竟是慈悲的圣母还是冷酷的陌客。

他又一次询问了一下侍候在一旁的大学士派席尔，“国师，首相的病情怎么了？”

派席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看着王后的眼睛，那是泰温大人的眼睛，里面是雄狮的旗号，他知道了答案。

“陛下，我们或许可以给首相一些罂粟花奶，这样可以让他安稳一些。”

国王愤怒了，“又是罂粟花奶。”他清楚这是什么东西，这种艳丽的花可以带给人们欢乐，但是只能剩下空虚。

“你还有什么别的建议吗？”国王压下了怒火，他知道自己还需要派席尔的治疗，只有学士才掌握了医生的技能。

派席尔低下了头，什么都没有说了。

这个时候，一个冒失的学士闯了进来，这是一个相当年轻的人，体格瘦弱、神色当中充满了不安、头发稀疏、脖子却太长，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他是来自谷地的学士，叫做柯蒙，原本负责首相的治疗，直到国王回来后被换成了派席尔。

国王看着这个充斥着不安的人，就非常不信任，他不能把养父的性命交到他的手上。

“派席尔大学士，首相……”柯蒙看着病情更加严重的首相，不知道说什么，他原本觉得自己可以帮助首相恢复。

但是派席尔阻止了他，他是大学士，学识远在他之上，柯蒙不能反驳，只是觉得可能有什么自己没有搞清楚。

派席尔把他拉过来，他立刻就看到了首相大人形容枯槁的样子，他已经知道首相或许真的要挺不住了。

他走到莱莎·徒利的身边，他是鹰巢城的学士，效忠的是鹰巢城的封君，之前是首相琼恩·艾林，现在可能就是莱莎夫人了，她是鹰巢城未来的主人。

派席尔看着这个有些手足无措的年轻学士，他对他很有好感，一般来说，学士并不被允许结婚生子，这个老人看着这个年轻的学士就好像孩子一样。

尽管他阻止了他拯救御前首相，这并不矛盾。

学士宣布中立，没有任何倾向，只效忠于他所在的城堡，然而学士本身是有感情的，他会愿意去帮助自己喜欢的主君，而对于厌恶的领主则应付了事。

派席尔并不认为首相活着会是好事，他还记得泰温公爵治理下王国的繁华，即便是在长冬之中也没有多少人饿死。

琼恩·艾林在王国的威望太高了，他活着一天，对于兰尼斯特就越是不利，他的养子是拜拉席恩和史塔克，他的妻子是徒利，他本人是艾林，他天生就是“狼鱼鹰鹿”四家的领袖。

尽管王后是兰尼斯特，然而泰温大人天然被排斥在七国的权力中心之外。

国王开口了，他看着还算盛年的莱莎夫人，她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尽管脸上还有着泪水，但是国王依旧没有感觉到悲伤，如他一般的悲伤。

他并不想多关注这个女人，他睡过许多女人，有贵族的小姐，有农夫的女儿，有低贱的妓女，然而除了年轻时候那个让他魂牵梦绕“凛冬玫瑰”，再没有让他心动的人了。

甚至在他看来，七国最高贵的王后，兰尼斯特家族的女儿还不如他当年在石塘镇当中随口吹牛调笑的妓女可口。

国王看着一脸害怕的劳勃·艾林，这个孩子和他的名字一样，他的母亲叫他“乖罗宾”，这就是他的养父留下来的最后的礼物了。

他窝在母亲的怀抱里，像是一辈子也没有看过这么多人，这么多地位并不逊色于他的人，他很是害怕。

他对莱莎说道，“夫人，你的孩子……”

国王还没有说完，莱莎立刻打断了他，她紧紧抱着自己的孩子，看国王的眼神并不是像看他丈夫的样子，她儿子的国王，而是一个仇人，她眼神躲避，话语毫不留情。

“国王陛下，谁都不能抢走我的孩子。”

国王愤怒了，在他登上王位之后，没有人敢这么打断他的话语，除了他的王后，那个和他的分享王座的女人。

但是他忍住了，他不可能在养父面前对他的女人大吼大叫，他忍住了，“他太小了，他要成为一个骑士，在女人身边可没有办法成为一个骑士，我想让泰温公爵收养这个孩子。”

国王明白一个孩子成为谷地真正的封君的难度，他的封臣会猜忌这样的领主，这个孩子需要其他人的帮助。

尽管国王对于泰温冷嘲热讽，然而这并不代表他不认可这个“西境雄狮”的能力，看到骤然衰朽的养父，即使正当壮年，国王也不由生起一点担心，害怕自己没有办法照顾养父的孩子。

更何况，国王坚信，如果自己活着，泰温也不敢暗算这个孩子，相反他会将他抚养成才，就像首相将他抚养长大一样。

而且这会让王国形成一个新的平衡，让王国更加稳定，尽管会让兰尼斯特坐大，但是国王不在乎，他儿子体内就有着兰尼斯特的鲜血。

莱莎并不理会这些，她只是坚持道：“他需要在母亲身边。”

国王妥协了，他终究不能像命令其他人一样对着养父的遗孤发难。

王后很高兴的看着国王名义上的“养母”对于他这么不客气的拒绝，即便她知道国王是想让她父亲收养这个孩子，这对于兰尼斯特来说是一件好事，但是她只喜欢看到她的丈夫吃瘪。

国王没有想那么多，他对着其他人，大学生派席尔，柯蒙学士，总主教，想要说什么，但是他可能知道，这不是地上的凡人能够挽留的住的。

说到底，他的养父年纪已经这么大了。

“我们去议事厅吧，让首相大人安静一会儿。”

国王看着莱莎，他有些生气，但还是耐下心来，“夫人，希望你能照料好你的丈夫。”

莱莎答应了，他抱着孩子的手有些颤抖，但是答应了。

当首相卧室里的这些人都走后，屋子里只剩下了柯蒙学士和莱莎母子，他们没有资格参与国王的议事。

过了好大一会儿，琼恩·艾林睁开了眼，他首先看到的就是他的孩子蓝色的害怕瞳孔，他想要说话，但是声音好像被摧毁了，他虚弱无力的看着自己的妻子，他不知道自己倒下的真相。

这对于他来说也许是一件好事。

琼恩·艾林指着他的儿子，这个和国王有着一样名字的孩子，劳勃·艾林，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但是最后失败了，他看着自己的妻子和学士，颤抖着说，“种性坚韧。”

这一句话已经耗费了他的所有力气，也将他的妻子吓了一跳。

莱莎紧紧抱着她的孩子，像是蜷缩在她孩子的怀里一样，尽管事实正好相反。

她清楚的听清了这一句话，小心的试探了一下，“琼恩。”

首相又想说话，但是已经说不出来了，他已经没有精力了，他看着妻子的红棕色头发，儿子的棕发，最后只是重复了一遍“种性坚韧”。

他好像已经没有办法说其他话了。

最后，琼恩·艾林还不断喃喃，但是已经听不清了。

莱莎过了一会儿，等到声音彻底消失，她用颤颤巍巍的手伸到丈夫的鼻息前，已经没有呼吸了。

她彻底放松了下来，想要痛哭，但是始终无法流涕。

在一旁的柯蒙学士只看到了首相夫人如释负重的表情，以及紧随其后的泪水。

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