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云舒的家是镇上的回族养殖大户,也是小镇里稀有的“万元户”在1993年我们都花四位伟人像版百元钞票的时候,他家就有成沓的百元大钞,不光是钞票,他家里还有五十多只羊,六头大黄牛,鸡鸭鹅狗数不胜数,这还只是家禽牲畜,一座山的榛子林,苹果园也都是他家的,当时他家在镇子里牛皮得很,大多数家庭都找他家买过肉,借过钱,所以他放个屁都是香的,谁也不敢惹他
可艾云舒却不是一个十分“阳刚”的男孩,他虽是男儿身,却留着披肩的长发,齐眉的刘海,修长白嫩的双手,说话也嗲嗲的。就那么打眼一瞅,你也会认错人,认为她是个文静的女孩
我和他的交情,全是因为他家总宰羊,剃下的羊肉他妈妈会到街里去卖,剩下的羊骨头羊下货,在清晨五点左右,五块钱就能买到一大盆,要想买羊奶还要去的更早,去晚了可就没有了。
第一次去他家的时候,我听妈妈的话起了个大早,月亮还没下班呢!我就捧着家里最大的盆去他家买羊奶和羊杂,刚进门时我被门口的大狼狗吓了一跳,生怕那家伙挣脱狗链子跑来咬我。
我站在原地不敢进去。夏季清晨的阳光清爽,艾云舒从里面出来,清爽明朗的脸和阳光一样,多么曼妙的女孩啊!
“买羊货就进来吧!”哎呀,没想到“她”一开口就给我吓了一跳,谁能想到他是个男的,而且一个男的还有如此妩媚的声音,我心里怪怪的,但他对我却出奇的大方
他的妈妈称的羊杂总是不到半盆就要收一盆的钱,而云舒不是这样,他给我称了满满的一大盆,当时的我都没端动,连连道谢后,对他外表的偏见也烟消云散,甚至还希望他每次都能如此慷慨
如果看云舒,是用偏见的眼光去看,那么久违的灵魂必生出恶毒。
我不恶毒,但我爱占便宜,因为他家有果园,家里几乎不买水果,全靠我时常去他家拿,云舒对我从来都是客气又慷慨,不过也不是没有条件,我经常在周六周日的时候,陪他聊天,陪他玩“扮装”和过家家的游戏
我常常对此感到厌烦,想到他家鲜美的羊汤还有脆甜的苹果,这颗心就极易妥协。但有时候玩着玩着,也特别希望妈妈快些赶来,好喊我回家。。。
六年级的暑假没有作业,几乎整个暑假我都是在云舒家度过的,说实话他挺秀气,不光秀气他有很多优点,他孝顺,懂事,爱帮家里干活,对朋友还仗义慷慨。街坊邻居都找他家借过钱,但对他家坏话却没听停过。。。
小地方的人啊!什么都好就是看不得别人过得比自己好。如果你让他们觉得可怜,想博取同情,大错特错,他们因为你的不如意,在你背后无休止的嘲笑贬低你,你对他们好,他们的心也不会领情,就连嘴巴都绝不饶你。
初中时候,是云舒家最灾难的一年,云舒的爸爸因为常年屠宰,手上有伤口还去处理羊下货,就染上了布病,常年卧床,不能再干活。家里的重担都落在了云舒妈和云舒身上,这个时候,云舒家的亲戚借着来探病的借口,比外人都希望他家倒霉,为的是分一杯羹,得到好处。。。
云舒啊云舒,我真希望你是个凶神恶煞,飞扬跋扈的恶人,可你呢!你不是,你善良委婉懂事,你这样善良根本撑不起家事。
初二那年,云舒父亲走了。。。只剩下他的姥爷姥姥和妈妈留下照顾他。可他还是势单力薄,我有时候放学会在山坡帮他放羊,帮他捡鸡蛋,喂大鹅,多亏他家没有猪,否则我得臭死。
帮他去果园打农药是我最痛苦的一件事,那杏树上的毛毛虫最蜇人,即便穿着厚厚的衣服,那虫也常常在我后背上留下一道道红肿的像地图一样的伤痕。
发现伤痕时,说明毛毛虫已经爬到别的地方去了,我常常在云舒面前光着膀子,要他帮我逮虫。我不害羞他也乐意,友谊嘛!没想太多
但我感到生气的事,那些曾经舔着脸朝他家借钱的人,在得知他的父亲去世后,开始说他家的坏话,说他是“二椅子”(男扮女装的意思)这还不是最过分的,街坊邻居有的还说他妈妈在外面偷男人,我那时已经是大孩子,搞破鞋偷男人这样的话我听得懂,越是听得懂我就越气愤,因为我总在他家干活,他妈妈最能吃苦,也最有责任了,根本不是街坊说的那样。。。真来气
在一天傍晚,趁着街坊都在巷子口说闲话,我啊!和云舒一人拿着一盆鸡鸭鹅狗的排泄物,装在熟料袋子里,躲在房后,趁街坊说的最肮脏的时候,赐给他们这份从天而降无与伦比的礼物
听到他们艾玛!艾玛!的叫着,我和云舒边跑边笑,跑到他家的时候,他说他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开心过,我看他开心,我也开心,以后谁再用偏见和恶毒来对待云舒,那我也同样用恶毒的方式来回馈。总之谁想欺负云舒,得先过我这关
那晚云舒把我拉到他父亲的“画像”前(回民没有墓碑)说了一堆我听不懂的话,好像是蒙语,说完他抱了我很久,直到我在他的怀里喘不过气,他喜欢我。。。
直到我上体校前,一凡和云舒都是我几乎形影不离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