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难善友军

提着剑的孟超道:“取我的衣袍来,老子亲自去看。”

被人簇拥的孟超来到营墙外,很快就听见了不远处的军鼓声?

他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厉声下令道:“调一营兵来,给本将军仔细的搜!半点不得放过!”

“诺。”

得令的士兵打着火把,开始以各什为单位进行拉网搜索。

“在这里!”

只听一声哀鸣,兵士操戈挑起个黑影子,挑到火把旁一瞅,原来是只黄狐狸。

孟超见此哈哈大笑道:“哪来什么阴兵,不过是个畜生罢了。

收兵回营。

睡觉!”

谁知孟超前脚还未离开西营,就听南营都尉急急来报,他们同样听到了鼓声。

孟超拄剑的手心不免捂出了汗水,梦境照进现实的滋味并不好受,咬牙道:“南营弓箭手,用箭矢将营外犁上一遍。”

“诺。”

嗖嗖嗖。

瞧着箭矢飞入黑暗,很快影影绰绰的鼓声停了,用耳细听,唯有晚风徐徐相伴。

心中忐忑的孟超吩咐左右道:“营兵出去看看。”

得令的兵士端着戈矛谨慎而出。

“将军什么也没有。”

“这也没有。”

又是一番搜寻下来,一无所获。

提着心的孟超终于能安下心来,困意上头的他抬头瞧着东方的鱼肚白,连续折腾两波,天色已明。

环顾哈欠不断的兵士,孟超骂道:“回营睡觉!”

归营的兵卒们拖着疲惫的身体,一进帐就安心打起了呼噜。

但回到帐中的孟超,坐在榻前却是闭眼难休,脑海里那日的厮杀败亡之景,他这辈子都无法忘却。

作为这场袭扰的导演,宇文坚对冀州营地的表现颇为满意。

瞧着达奚步和伊娄莫忒两人顶着的大红眼宇文坚不免摇摇头,因为他们尽是兴奋,捣乱获得的快感,果然不能以年龄来划分。

“世子今夜咱们还继续吗?”

“我还想试试。”

眼见二人还不满足,丘敦虎赶忙出声道:“好处咋能让你二人平白享了,今晚合该我们俩。”

宇文坚摆手制止了几人的争抢,道:“你们不用争了,今晚的袭扰留给段部。”

眼见宇文坚下了令,众人只好应诺。

宇文坚又道:“趁着今日有闲,各部抓紧休息。

明日我等就要一战而下冀州大营,替我主力南下打开大门。”

诸将闻言,扶胸道诺。

兜转马头的宇文坚眺望一眼蓟城方向,届时的祁弘也应该回来了。

夜里宇文坚陪着段疾陆眷观察冀州大营,段匹磾和段文鸯两兄弟分作东西袭扰。

战鼓之声再次响彻营内。

尚未合眼的孟超冲出大帐,喝道:“给老子擂鼓,全军戒备,射他娘的!

老子倒是要看看死人还能害人不成!”

冀州军的夜间擂鼓,这响动甚至惊动了北岸的幽州军大营。

瞧着冀州军营内朝着四周放箭,搜索,段疾陆眷不解道:“贤弟大半夜将为兄叫起来,不会是单纯为了逗弄冀州军取乐吧?”

宇文坚道:“不瞒段大哥,小弟昨晚就引人做过此事,今晚不过是故技重施。

段部这次派出的人手充足,阴兵之势更加的逼真。”

段疾陆眷很快明晰,笑道:“看来贤弟是要行那疲兵之计。”

宇文坚颔首道:“这营内的主将名唤孟超,是去年洛阳之战的幸存者,侥幸靠着其弟之势未受罚,但经此残状,心中必生怯意,咱们折腾两日,他定是不好受的。

冀州军中又多是本地人,遇上此事,逃跑者必众,待明日一击,冀州军不战自溃。”

眼见这大功在前,段疾陆眷对宇文坚这种吃肉拉兄弟一把的行为很受用,心情颇佳的他笑道:“未曾想贤弟如此睿智,令人刮目相看。”

眼见段疾陆眷跃跃欲试,宇文坚知其会错了意,赶紧说道:“叫兄长前来,其实是想让段部收手,将此破营功劳送于幽州军。”

段疾陆眷的脸冷了下来,不悦道:“哪有到嘴的肥肉不吃,抛给别人的,贤弟可莫忘了乌桓人的事。”

段疾陆眷眼里的胡汉之间难有融合,虽未势成水火,但也要提防在先。

宇文坚缓缓道:“段大哥知道为何不见主将祁弘呼?

我告诉兄长吧,此刻祁弘正在来往蓟城的路上,幽州军即将准备突袭邺城,届时你我都将在其麾下作战,何必见此小利,而恶友军呢?

依坚所见,此刻不如弃此小功,而成将来之大业呢?”

乍听幽州军要南下,段疾陆眷神色微微动,赶紧问道:“此事可保真?”

宇文坚点头笃定道:“千真万确。”

段疾陆眷思虑两息,试探着问道:“贤弟真想缓和跟幽州军的关系?”

宇文坚颔首道:“不错,苏恕延的事已经给我们打了醒,轻易的去挑逗幽州军并不会有好的结果。

战阵多艰,若是不能互帮互助,到头来,谁又没有落难的那一天呢?”

段疾陆眷眼露莫名,颔首道:“如此也好。”

见段疾陆眷不反对,宇文坚便放心离去。

第三日白天,段疾陆眷率领段部骑兵出营北去,待渡过界河。

瞧着身后的简易浮桥,段疾陆眷冷声下令道:“砍断浮桥。”

“什么!”

段文鸯急道:“大哥这是为何?还未到跟宇文家哥哥约定好的时间。”

段疾陆眷冷声道:“你们是在违抗军令吗!”

段匹磾见状咽了口吐沫,颔首道:“我这就去。”

眼见段文鸯气不过,低喝道:“我家怎可成失信之人!”

还未多言,便被段匹磾强拉着段文鸯而去。

段部骑兵跳下战马,抽出腰刀,对着绳子固定处快速下刀,刀光一闪,绳索崩断,浮桥在水流的冲击下摇摇欲坠。

只听几声难听的吱吱声,浮桥崩断。

瞧着浮桥碎裂成段,段疾陆眷面无表情,在他眼里段部和王府是雇佣关系,并不存在谁吞谁,忠诚跟赏赐的财货挂钩。

与如宇文坚般想着吃幽州军剩下的,未免有些太没有鲜卑人的骨气了。

他跟父亲显然更愿意另立山门,咱们便是成为王俊手上除了幽州军外的另一把剑,今后说不定还会是唯一的一把,但绝不会成为幽州军的一部分。

两部的选择自此而背。

半个时辰后,浮桥的残骸顺流而下,被幽州军哨位捕捉。

“世子不好了,世子不好了。”

瞧着慌慌张张闯进来的伊娄莫忒,身着披挂的宇文坚蹙眉问道:“何事惊慌成这样?”

帐内的几人也是调笑道:“难不成是冀州军打过来了?”

伊娄莫忒哀叹道:“你们!世子,幽州军哨位发现了界河内顺水而下的浮桥。

段部先咱们一步过桥,还断了桥,此刻幽州军已经知道咱们不是出营围猎,而是南渡而去了。

听人说,幽州军将校人为段部反叛,咱们从叛,正调集营中军队,将我营地全部包围,似是在等命令进攻。”

闻言宇文坚一拳砸在案上,喝道:“段疾陆眷!”

段疾陆眷的选择无疑打破了宇文坚想和睦的初衷,冒然出击还会打草惊蛇,但此刻一切都晚了,幽州军若是愿意,灭了自家亦让旁人挑不出理,真该死!

丘敦虎等人也是纷纷骂道:“段部如此不守信用,简直比那豺狼还可恨。”

现在说这些,仅仅只能发泄不满罢了。

冷静下来的宇文坚迅速做出了选择,吩咐道:“尔等在营中管制部族,不得跟幽州军发生任何冲突。

我去见他们的将军。”

“世子,他们不会听咱们的。”

“世子,决不能进入险地,大不了咱们冲出去,回草原。”

宇文坚哼道:“莫再说此胡话,我乃燕公嫡子,谁敢轻杀?

尔等全军戒备,安稳等待。”

走出营帐,望着日坠西山,面对抢功的段部,宇文坚决定直接拉幽州军入局。

将军岂有不爱军功的,至于军令,就看诸位想立功的心思有多大了。

一个时辰后。

听着对岸冀州军营里的战争呼号,望着面前幽州军快速搭建起来的简易浮桥,宇文坚率领着质子营和大宁营严阵以待。

“燕世子请吧。”

宇文坚望了眼身后严阵以待的幽州步卒,戴上帽盔,抽刀道:“诸部随我杀进。”

“诺。”

随即两部兵卒踩着渗水的浮桥列阵过河。

走在第一个的宇文坚对幽州军的施工质量也是暗暗吐槽,简直离谱,不过再一想自个,估计自家军中一时间还没本事搭建起来。

“将军,宇文部成功过河了。”

“不做犹疑,各部投入战场,围杀冀州军。”

“诺。”

本在营中日夜难安的孟超,几时遭受过这待遇,先是西营段部铁骑突来,随即北营就遭受了幽州主力的进攻,这对冀州大营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

营中又有莫浪等人鼓噪声势,几乎在宇文坚带头冲锋的同时,内外配合下的冀州大营外围防御,就土崩瓦解。

相较于段部方向的抵抗激烈,幽州军处,望见旗帜的冀州军几乎是望风而逃,跑不掉的也直接投诚。

这让宇文坚这个后发动手的,冲进效率一点不比四个腿的段部慢。

将卷了刃的刀插在地上,呼吸急促的宇文坚吩咐道:“让弟兄们放慢脚步,让幽州军和段部去争帅营的头功吧。”

“诺。”

很快孟超就被幽州军的士卒逼出了大帐,成了俘虏。

这倒不是段疾陆眷不努力,实在是面对幽州军的强弓硬弩,他也不敢冒然冲过去抢功。

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在一望被幽州军夹在中间动弹不得的宇文部,战马都被缴了,自然什么都明白了。

此时也怨不得宇文坚,段疾陆眷愤恨一声,拨马便走,他是无颜面对接下来的局面了。

一旁的段匹磾犹豫片刻,打马跟了上去。

唯有段文鸯打马到宇文坚跟前,在一众将领的眼神杀中,带着愧色低头道:“宇文大哥都是我没能劝住大哥,连累你们受罪了。”

宇文坚知道段部主事的不是段文鸯,拍了拍他的腿,送走了他。

晨曦下,祁弘终于归来,面对三部攻打冀州大营,倒是并未责怪,毕竟他留下的命令是伺机而动,只不过世家们参与进来,这消息怕是瞒不住了。

宇文坚一进帐,就见祁弘将亲兵唤了出去,脸上的神色不展。

宇文坚问道:“祁大哥,事情如何?”

祁弘道:“我本以为孟超会从速投之,未曾想他倒是有几分骨气。”

宇文坚道:“孟氏兄弟家世不显,否则也不会走了当了宦官的路。

任上又疯狂敛财,富足多年,对他们来说司马颖是自家的贵人,心里有几分坚守也符合常理。”

个人的荣辱早已不在祁弘眼中,找不到孟超,还找不到其余带路的人不成。

不想在此事上纠缠的祁弘又道:“明公已经令我为前锋将军,引五千骑南下。

明公率主力为后,预备徐徐图之。”

宇文坚神色一黯,王俊这是属于赌了又没完全赌,这五千前锋骑兵南下跟孤军无异,若不能突袭得手,难启定鼎之用。

前事难改,祁弘主动换话道:“贤弟也莫要和段世子置气,这次段务勿尘答应万骑而出,是羯朱的两倍还多,妥妥的鼎力而为,明公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责罚他的。”

宇文坚本就没想着王俊能主持公道,兵事上只能尽力而为了,遂点头道:“这事我不在意,就当风过。

不知祁大哥此次准备带那几部骑兵随行?

孟超速败的消息,因为我三家之乱,定然是锁不住的。”

祁弘斟酌道:“此刻营内有三千军骑,段部千五,你家五百,五千骑是足数的。

休整一夜,即刻出发。”

宇文坚起身抱拳道:“如此末将这就去准备。”

出帐的宇文坚匆匆往自家营内走去,王俊的用稳之见,令他的搏命押赌之策,变的愈发的难以成功。

宇文坚心中再一次感受到了无力感,跟年前东出时,随着战事明朗,收缴变多,他越来越难以影响到须卜欢了一般,此时的他除了祁弘,是谁都难以影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