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阳城上。
没有了北军协守,仅剩的城门军,面对无穷无尽、不断冲杀而上的黄巾军。
在这一刻,宛如螳臂挡车,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顶住!顶住!不要让叛军上来了!”
屯司马太史展高举长剑,于城楼上来回巡视。
高喊下令间,其嘴唇干裂,喉咙早已沙哑。
咔嚓!
见又有一叛军顺着城下的梯子爬了上来,太史展快步临前,长剑挥斩而出。
听到背后传来的杀喊声,他无视大腿上的刺痛,大步走向另一处支援。
“杀!”
“司马!顶不住了!叛军从东面杀上来了……”
话声戛然而止。
太史展转头看来时,发现年轻的士卒还没说完这句话,就被爬上城的叛军从后捅死。
“杀!”
他红着眼睛拼杀而去,心道:“作为守军,既然守不住,宁可站着死,也绝不后退一步!”
但随着登城的黄巾军越来越多,孤立无援的太史展被逼到了城门角。
咚的一声!
头顶的汉旗被砍断。
其人亦被乱刀砍杀。
而雒阳城的几个城门,无不在上演着这一幕!
坚守了两月之久的大汉京师雒阳,赶在破晓前彻底沦陷,并一步步为黄巾军夺取!
……
轰隆!
开阳门前。
张角一手持剑,一手持节杖。
他面容肃穆,长须随风而动,看向被缓缓打开的城门,心里如释重负。
过去数月的围城,终于迎来了决定性胜利!
作为刘汉军政中心的雒阳,终于为他所得!
几十年的积累,太平道成功了!
在这一刻,亦预示着大汉天子的脸面,刘汉三百八十多年的江山,被太平道重重踩在脚下。
幽、豫、冀等多州的颓势,也将一扫而空!
迈入这座城,烧掉象征皇权的南北宫……太平国度将定都于此,扫清各州郡障碍,去建立他的黄天之世。
待转身,看向背后的一张张兴奋喜悦之面孔,张角脸色越发红润,高举双手道:“儿郎们!雒阳城已为我等所得!杀入雒阳,烧了皇宫……自今日起,汉室已亡,黄天已立!”
“汉室已亡,黄天已立!”
无数黄巾军的声音,汇聚成庞大的音浪,传遍城内外。
随着张角一声令下,有人拿着柴刀,有人拿着锄头,亦有人拿着铁叉……源源不断,向城门内冲杀而去!
“杀!”
嘶叫着的杀喊声,早就让雒阳城乱成一团。
不断有居住于城内,并未撤走的世家大户,携带家人宾客,于护卫的掩护下,往尚未被黄巾军完全控制的夏门、金市外的上西门等地撤走。
“逃!快逃,逃出城去,西往长安,往函谷关方向去,我等就有救了!”
不少人都怀揣着这般心理。
但因携带着大车小车,等抵达夏门所在时,整个城门却被堵住了。
“杀!”
无数头戴黄巾的叛军,目含幽光,面容狰狞,从后方杀来。
伴随着尖叫声,哀嚎声,一场场厮杀,于城中多地出现。
这这一刻,除了混乱,还是混乱!
已经杀红了眼的叛军,可不管你是士人,还是平民,遇到人就会拿起砍刀,重重落下!
更有人,冲杀入高门大户府邸,伴随起一阵阵惨叫……
此中一切,已经不是大良贤师张角所能约束。
狂暴的黄巾军,无人能阻!
历史,似乎就是一场轮回。
这一幕,同汉末的董卓火烧雒阳,纵兵掠夺黔首大户,何其相似……
而多灾多难的雒阳城,似乎早已注定,难以逃脱一劫!
没有了董卓,亦有张角……
“杀!”
尸首的血水逐渐汇集,于初升的朝阳下,将城内的大街小巷,染上了一层耀眼的血红。
演绎了一出大汉帝国的血色黎明。
南宫。
张梁手持染血的长刀,将阻拦的禁军,一刀送走!
回看了眼东侧,为火光吞没的三公府邸,又想到方才那些跪地求饶、最终倒在血泊里的官吏。
他心中但觉无比畅快。
高高在上,原本无视他们小民死活的“贵人们”,竟也有今日?
世家大族根深蒂固,把控天下州郡,但也能阻挡他们太平道的汹涌民意乎?
他旋即挥手,指挥抱着木桩的部从,重重撞向了宫门。
咚!
随着宫门被撞开,露出了里面宽阔的御道,雄伟连绵的宫舍,以及无数惊慌逃窜的太监宫女。
张梁满目凶残,举起大刀,高喊道:“儿郎们,杀了宫中所有人,拿回这些从我等小民手里,夺走的财宝!然后烧了它!”
“杀!”
崇德殿。
宦官左丰倾听着越来越近的喊杀声,吓得裤子都湿了,而浑然不觉。
他颤抖着双手,紧握一把剑。
看向十几名脸色苍白的太监,其结结巴巴道:“把门堵……堵住了!门……若被打开了,我等都要死!”
话虽如此,左丰心里却更气恼。
那宗员还真是无用!
率领北军五校,出城为雒阳解围,谁知只厮杀了一日一夜,就将人马葬送了!
死的活该!
还有那卢植,若是早按天子命令,出击作战,何以有今日?
直到现在,左丰也没有认识到问题的关键。
而是将所有责任推给了其他人,并将卢植、宗员这等将领给骂了个半死!
哗啦!
就在这时,伴随着一道巨响,殿门从外面被轰开。
看到凶残的叛军,左丰想都没想,跪地叩首道:“小人左丰,为汉帝亲近内侍,愿意投效……”
没等左丰说完,前方几道惨叫落下,于之惊恐的目光——
为首大汉,将一柄长刀就送入了他怀里,又猛然抽出。
“呸!阉人!全都杀光了,将那金子做的宝座抬出去!”
烈日当空。
城中的厮杀仍在继续。
而南北宫作为重点所在,用了足足数个时辰,将大部财物全都搬空,数千宫女太监,无不被杀死,血流成河。
入城后的张角,此时已经换上了正式的太平道袍服。
他头戴黄巾,手持权杖,一步步走到了堆满柴火的南端门处。
从弟弟张梁手中,接过了火把,张角又将符纸撒在地面,抬眸看了眼日头,将火把扔了出去,说道:“吉时已到!焚皇宫!”
望着熊熊燃烧的柴火,他张开了双臂,道:“苍天死,黄天立,且于现在起,雒阳更名为洛阳,为我太平道道廷!”
火势顿时笼罩了端门,并向整个南宫蔓延而去,浓烟笼罩了整个雒阳城上空!
从光武建都于此,一百五十九年的皇城,终为太平道的一把大火,付之一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