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和七年(西元184年)五月二十一日,南北宫烧了一整天都没有熄灭。
火势亦没有被控制住,径直蔓延到了雒阳城内多地。
混乱一直持续到深夜,于火光之下,到处都是厮杀声和惨叫声!
距廷尉大牢不远,一处被黄巾军搜刮过的院舍里,正有十几人聚集在一起,通过门缝,观察走动的黄巾军,还有逃窜之民众。
“伯引,叛军注意力都放在大户府宅上,看来并没有过多关注牢狱!此时正是我等机会!”
说话的青年,约莫二十五、六岁,身高八尺,面容方正,穿着宽衣长袍,手持长剑。
其名牵招,十多岁的时候,就同刘备英雄同契,结为刎颈之交!
这么多年,其一直跟随名士乐隐求学,居于雒阳之地。于挚友刘备书信下,帮着联络卢植,另处理一些京师要务。
几月前,天下动荡,京师不安。
先生乐隐及卢植家眷等,皆有跟随天子而往长安。但因手头一些事没有处理完,牵招却选择留了下来。
一同留下的,还有卢植弟子高诱,及其他多名友人。
表字“伯引”之人,正是高诱。
高诱眯着眼看去,沉吟片刻,颔首道:“子经之言,正合我意!”
转身,高诱面朝众人,道:“诸友,今卢师为阉党所害,陷入牢狱。而雒阳城处于危机存亡之夏,天下亦如此!”
“今且救卢师,生死难料。若有想退出之人,尽快离开,我等并不会怪罪!”
“伯引兄何出此言?我等既然来了,就是拼着性命,也要将卢师救出!”
“正是如此!《孟子》曰:‘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今见卢师受困,若不能奋力帮扶,妄为卢师弟子!”
“连子经兄都舍生取义,我等何惧?”
“好!”高诱见此,已然热泪盈眶,他拔剑向牵招道:“子经,事不宜迟,我等开始行动吧!连夜救出卢师,趁着黑夜逃出雒阳城,再做其他打算!”
“嗯!”牵招重重点了点头,并无异议。
只是脑海里,又想起了挚友刘备,月前的一封信。
若是京师不宁,可来河间相见,共同匡扶汉室!
玄德料事如神耳!
“走!”
借助夜色的掩护,以牵招、高诱为首,顿时往廷尉大牢而去。
大牢内。
油灯发出微弱的光芒,至于守备的狱卒们,于雒阳城乱的时候,早就逃之夭夭。
甚至还放走一些囚犯,但仍有一些罪犯,被困监牢里,知道叛军入城被困后,大骂不止。
最里间,原属死囚的牢舍内。
卢植穿着囚服,跪坐于竹席处,闭目睁开眼,轻轻叹了一口气。
皇命难违。
接替了他的宗员,还是不得不率部出击,而今叛军既然已经入城,想来那些勇武忠义的北军将士们,已经全军覆没了吧?
天子为十常侍蛊惑,今雒阳尽落于叛贼之手,城中恐怕已入炼狱。
他卢子干枉读圣贤书,于此又能做些什么呢?
卢植转过头,看向牢门的位置。
几个时辰前,狱卒崇拜他的学识和人品,已将铁锁打开。
只要他愿意,早可离开这处牢舍,离开此地廷尉大牢……
但在此刻,他却是迷茫了。
不知道该如何作为,去拯救京师雒阳,去匡扶已经千疮百孔的大汉江山!
哒哒哒!
凌乱的脚步声,从远方传来。
看到有人来了,很多死囚扒在牢房门处,求生的意志下,不断高喊。
“壮士救命,放我出去!”
“诸君能助我一臂之力,我孙资能活着离开,定然做牛做马!”
但那一连串的脚步声们,仅是停顿片刻,手中举着一火把,直往最深处而来。
等看到了卢植的时候,惊喜之声,不断从外传来。
“卢公!”
“卢师!”
“先生可还安好?”
听到几道熟悉的声音,卢植睁开了眼。
“伯引,子经……”
来到了牢房门处,看向众人装扮,他顿时明白了过来,摇了摇头道:“何以让你等如此涉险,来营救于我这个人犯?”
看到卢植面上的悲伤之色,高诱最熟悉自家先生的性情,忙出言劝道:“卢师明鉴,今雒阳之祸,非先生之责也!实因朝中奸逆作祟,而天子未听先生之言,又有后者之事!”
“今雒阳城沦陷,叛军也只是肆意妄为于京师。可天下十三州之地,仍有不少百姓,或会于将来受难。遂于这天下,仍需要卢师这般的忠义文武之人匡扶!”
高诱一番话,说到了卢植的心上。
雒阳失守,乃属人祸,本可避免。
但天下其他州郡,那些无数百姓,若是动荡持续,将来又该何去何从?
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大汉江山,继续为太平道祸害,由此沦陷下去!
还有长安的天子……
于高诱话落,卢植面色阴晴不定时,牵招向前迈了一步,深深一揖道:“卢公!一月前,当时雒阳内外尚能通信,玄德书信从河间而来,与我有言。朝中十常侍乱政,京师局势不宁,请我于关键时刻,力所能及的帮扶卢公!”
“而今雒阳虽然失守,但各地平叛人马仍在。尤其玄德于河间招揽了不少人……招建言,可先行离开雒阳,而往河间,寻玄德避祸。之后团聚各方人马,未尝不能南下司隶,而平张角之祸!”
“时下,张角看似得取雒阳,赢得了大胜,但从某些方面讲,亦然陷入其中……”
玄德!
听到刘备的名字,卢植眸子亮了不少。
弟子刘备于涿郡,于河间等地,所取得的一应胜利,他过去几月时间,亦有听闻。
牵招的一番话,也说中了他的一些心思。
而今雒阳局势已经如此,长安则有函谷关阻挡……想要破局,唯有从外面,号召天下汉军人马,群起讨伐!
由此才能迎得天子东归京师!
刘备于冀州名声鹤起,声势浩大,为今之策,也只有先去寻这位弟子了!
卢植心有定计,原有的颓废之态,顿时一扫而空。
他迈出了监牢,眉头逐渐舒展,道:“雒阳城内,具体情况如何了?罢了,先离开再说吧!”
“是,卢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