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方延带着帕拉达从跳板走下,沃尔特才敢让众水手一一下船。
迎面走来的税务官见到这番阵仗,就明白这艘船上送来的乘客是个豪客。
他扶了扶自己精心扎制的假发,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打量着率先下来的二人。
领头的人高大异常,不像是南方出生,更像是北方地带的来客。
他穿着算不上精致,细细看针脚显然缝制的人手法并不高明,但人的气场却能将这件衣服衬得威严优雅。
“这莫不是一个落魄的贵族?”税务官在心中暗暗揣测,他又狐疑的打量了那位不知名爵士身后的随从。
随从倒是一股子泥腿子味,走起路来只是稳当,却没有章法。穿得……一言难尽,以官吏的视角看算得上朴素,以贵族视角看就是绝对的贫瘠。
“是了,这绝对是一个落魄的贵族子弟。”
税务官对于自己的猜测尤其满意,甚至有些的得意洋洋,不枉他见识过无数前来做客的老贵族。
“落魄的贵族子弟啊……那可是一等一的肥羊。”税务官眼露贪婪之色,但很快又转变成犹豫,“但是先前长官让我们收敛点……不过无论如何,这种好面子又没背景的人是决不能放过的!”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想到此处,税务官立即板着脸色,气势汹汹的迎上了方延与帕拉达二人。
“何事?”
方延看着板脸走来的税务官迈着外八字的步伐走来,姿态怪异且滑稽。
“您真是面生得紧,请问自何处来?”
税务官需要一个正当理由讹诈,因而选择了先礼后兵,先打听打听来历,再看看如何榨油水。
“斯德里领。”方延听着此人骤然加快的心跳,不由好奇此人图谋什么。
“嘿!果然。”
税务官心中狂喜,面上不露神情。
他干咳了两声,忽然发难道:“我听闻斯德里男爵领被一群匪徒占领……”
“原来打的是这个心思啊?”
方延心中明悟了此人要做什么,脸上露出笑意。他点了点头,故意让他继续把话说完。
见方延不识相的,税务官语气逐渐变得凶恶:“所以从那边来的要么是难民,要么是匪徒。你是那个呢?”
方延笑着说:“我是匪徒。”
税务官愣了愣,意识到方延是在耍他,随后阴沉着脸说道:“这位先生,您也不想让别人知道曾经的贵族沦为难民了吧?”
帕拉达闻言,立即皱着眉掏出了怀中的邀请函,说道:“贵领地请我家老爷来做客,就是这个态度?我曾听闻牙托伯爵是一个知晓贵族礼仪的人,如今我不得不怀疑此事的真假了。”
“拿个破东西……”
税务官怒目圆睁,又见到帕拉达手中拿金边饰得格外贵气的邀请函,语气不由弱了三分。他犹豫地接过这封邀请函,见到上边盖有的蜡封,腿都有些打颤。
他眼神发颤,想起前几日自家长官交代他们近些日会有一些贵族受邀来访,让他们把眼睛擦亮点再做某些“生意”,没想到这次直接踢到了铁板上。
税务官的脚使不上力,手指却是在邀请函上捏得指甲发白。
他对着帕拉达强颜欢笑,连同钱袋和邀请函一同双手奉上,神情悔恨,言语囫囵:“大人……这位大人,您是一个高尚的人,伟大的人。天父的光辉使您……使您变得仁慈而宽容,您……您请宽恕我的冒犯。”
帕拉达侧头看了眼方延的神色,发现用眼神示意接受后,这才动身接回邀请函,而钱袋则是纹丝不动的放了回去。
方延需要一个人,一个长期在此处生活的人作为向导来印证自己的想法,眼前这个送上门来的市侩小人正正好好。
“钱袋你收回去吧,这点东西我还看不上,此事算是过去了。”
方延施以一颗甜枣让原本心中滴血的税务官顿时面露展露惊喜。帕拉达听到这句话,心中清楚方延的用意,于是极快的送上了自己的配合。
“我家大人宽容,相信你这样的人是知晓感恩的,恰巧我们不知道怎么去伯爵庄园……”
他刚想连连感谢眼前这位不计前嫌的贵族,又听到了侍从强压不耐的提醒。
“我来为您效劳!我来为您效劳!您的宽容使我无地自容,请务必让我为您做些什么。”
税务官对帕拉达眼露感激,又朝方延练练鞠躬,客客气气地为二人引路。
他不在乎周围人的眼神,心中美滋滋的想:“今天真是幸运日啊!冒犯了一个高尚的贵族,却没有钱财损失,反倒能博他的好感,一定是天父为我赐了福。”
“这边请,这边请!”税务官自掏腰包租了一辆昂贵华丽的马车,然后点头哈腰的说,“爵士先生,请上车。”
说完,他便不顾颜面的准备趴在地上,为方延充当垫脚凳。
方延见他太过谄媚,抬手制止了他,一个大跨步自行上了车厢。
看到这一幕的税务官面露惋惜,自己最能讨好贵族的手段就这样失效了,他又心有不甘低声询问准备登车的帕拉达道:“先生,您是否能为我创造一下伴行的机会?这三枚金币,全是您的感谢费。”
“这……”帕拉达佯装犹豫地摩挲金币,“我可不敢为你保证一定能行。”
“无妨,无妨。”税务官哪能不知晓帕拉达怕担责任,这与别人求他办事的模样别无二致,“您只要开口,成功与否皆是上帝的旨意。”
“行。”
帕拉达见鱼儿上钩,先是点头,又朝着车厢里说道:“大人,这位税务官先生被您的光辉所感召。现在想充当我们的向导,不知您意下如何?”
“让他进来吧。”方延从车厢里回到,口吻听不出任何情绪,内容足以让税务官欣喜若狂。
他先是帮帕拉达上了马车,随后像一头野猪一般迫不及待的拱了进来。
不等帕拉达吩咐车夫的目的地,税务官就抢了话,他侧头吩咐马车道:“去伯爵大人的庄园,这两位可是贵客,你可得开稳点!”
“我们有几年没来过此地,说些什么吧。”帕拉达没有让气氛陷入沉默的准备,开门见山的讲出方延想听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