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云迟疑片刻。
见这位老仆人饱经风霜的脸庞,早已褶皱不堪,岁月如刀,沟沟壑壑,满头的白发如枯木干草,没有半点生机,却也为孙子楚操碎了心。
若没有这位老仆人,孙子楚的日子还要难熬百倍,甚至流落街头也尚未可知。
陆青云若有所思,旋即言道:
“放心吧老前辈,你家公子只是最近有些累,我方才与他聊过,不出几日便可振作精神。”
老仆人闻听此话,热泪盈眶,一个劲的在嘴中表达感谢之情,浑浊泪水止不住往下,滚滚流淌,旋即哽咽不已,又叫陆青云稍等一番,暂时离去。
不多时捧着木盒子回来,上头盖着块厚布,像是某种宝贝。
“陆小哥,这是你前些日子给的金元宝。”
老仆人从中捧起,将金灿灿的元宝送还给陆青云,又道:
“这些日子家中变卖了些家当,足够维系日子。”
“陆小哥你是心善至诚之人,若没有这块金元宝当凭证,我家公子怕是熬不过断指生死,孙家会一辈子记住您的大恩大德!”
“待到我家公子振奋精神,刻苦读书,他日金榜题名,考取功名利禄,一定会好好报答陆小哥!”
陆青云看着手中金元宝,思量片刻后,最终还是将其放入袖中。
原本他还想将沈浪给的钱袋,一并赠予老仆人,如今却也改变主意,不提此事。
正所谓:“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这是眼前这位老前辈的态度,自然要予以尊重。
陆青云抱拳言道:
“老前辈,你这些日子放宽心,不必和孙兄谈论什么,只送好饭菜便可,不出几日,他自会好起来。”
老仆人应声答应,擦干眼泪,露出欣慰笑容。
陆青云刚准备离去,突然有些狐疑。
他发现不远处,书房悬窗外的鸟笼内空荡荡的,竟然没看见那只鹦鹉的踪影,不免开口询问道:
“老前辈,怎不见孙兄圈养的鹦鹉?”
老仆人寻望鸟笼,叹息道:
“这些日子家中无心照料鹦鹉,也不知何时飞走。”
相比较鹦鹉生死安危,老仆人更在乎孙子楚的身心状况,因此这只鹦鹉消失不见,也未曾引来上心与关注。
陆青云闻听此话,默然点头,便也抱拳告辞,彻底离开孙家。
此间离去,一路沉吟思索。
他原本想在今日去寻门神,商谈孙子楚因果情缘之事,而后一并找来土地公和灶神,打开孙子楚命灶,彻底修缮一番,改善他的福禄寿。
只是如今孙子楚这般样子,开命灶一事倒要缓缓。
当务之急,还是先开命厕吧!
无论怎样,孙子楚与阿宝的因果情缘,必定要做到圆满完善。
此事关乎甚大,不仅是城隍青睐有加,委以重任。更是牵扯神道前途,涉及自己今后能否在扶摇县站稳脚跟!
崭露头角的机会只有一次,若是办砸了,恐怕以后再无出头之日。
更何况城隍将期高升,彻底离开扶摇县,此引导红尘之任,若是黄汤了,便是再想如何兜底补救,也无济于事。
想到此处,陆青云立时化作一缕青烟,遁入高空,直奔某处神邸而去。
不多时,来到东街口一处小庙,上刻“门神庙”三字,乃司门守卫之神府邸。
此庙虽小,不过五步之地,然香火贡品俱全,三尺神像怀抱桃木坐坛,仍可闻见淡淡香烛之味,此为门神,人常以之画像张贴门上,用以驱邪避鬼、卫家宅、保平安,广受凡人恭迎。
陆青云来到神像面前,抱拳高呼道:
“司任厕神陆青云,今次路过贵宝地,前来叨扰,不知门君可在家中?”
片刻后,神像微微震动,显露出一位阴神。
此神头戴高盔,身穿甲衣,披袍挂戴,身背桃木剑,细看模样,高有一丈,虬髯腮须,虎背熊腰,瞪眼铜铃,魁梧壮硕。
陆青云曾在城隍盛会与这位门神推杯换盏,相谈甚欢,亦是此神最不满张白露清高自傲秉性,甚是鄙夷,不屑为伍。
门神惊喜不已,言道:
“竟是陆老弟!什么风将你吹到这儿来?”
陆青云回道:
“那日盛会与老哥一别,陆某心中甚是想念,今番登门,不知可否叨扰?”
门神仰天大笑,心情欢愉,来到近前,打趣道:
“陆老弟哪里的话,你我酒逢知己千杯少,盛会之期,某还没喝的尽兴,你就不胜酒力,倒也有些可惜嘞!”
陆青云会心一笑,从袖中摸出两份酒坛子:
“既是如此,我等今日何不尽兴?”
门神定睛看来,发现陆青云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美酒,还是早前城隍盛会,用以招待各路阴神的糯米酒,不免惊奇道:
“竟是灶胖子酿造的神酒!”
“陆君果然不凡,居然能让灶胖子割肉,某今日倒是沾光,有此口福!”
门神面露欣喜,微微抬腿,往地上跺脚。
刹那之间,周遭场景变换。
原本供奉门神的庙宇,立时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处桃林山峰。
似若走进唯美画卷,目之所及,山势婉约,遍地桃树。桃花瓣片飘落之下,似雪似雨,扑簌簌往下掉,又如天上云霞,流转淡淡荧光,落彩缤纷。
陆青云惊奇,没想到门神看似五大三粗,粗犷无拘,神邸内的环境竟如此诗情画意。
此间穿过一道蜿蜒山路,飘飘前行,林野花草遍布,鼻尖萦绕芳香,直入桃山顶峰。
桃山巅峰之上,有一颗遮天蔽日的大桃树,如伞盖腾起,矗立挺拔,似山中山峰,枝繁叶茂,桃红饱满,无数颗果实晶莹累累,令人称奇。
陆青云站定在下方抬眼望向这颗参天桃树,不见边际,似无穷无尽,心中微微愣神。
这桃树不是寻常之物,乃有通天彻地之能,绝非门神能够拥有。
不过此间似真似假,倒有些捉摸不定。
门神席地而坐,笑道:
“陆君,可见这桃树如何?”
陆青云赞不绝口道:
“震撼心神,震撼心神!”
门神哈哈一笑,直言道:
“此桃树非某神邸之物,乃是幽冥蟠桃树!”
“以投射虚影,如海市蜃楼,映照万千门神之邸,非是实体!”
陆青云对此事不禁兴盛所至,漫步来到门神身旁,同是席地而坐。
他打开两坛子糯米酒,一坛递过去:
“早就听闻此桃树盛名,我等领俸食禄,每年在冥部领取阴寿丹,同源出自这颗幽冥蟠桃树。”
“没想到今日有机会窥见一二,实乃我之幸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