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凡走出自己的房间,探头往客厅的布帘后面瞄了一眼,只见叶佩东正如往常一样,坐在茶几边翻阅资料。
但是,与往日摆放的GRE备考资料不同的是,此刻茶几上摊着的是几张信纸和一张图纸。
贺凡凑过来,往图纸上扫了一眼,没看出所以然,便问道:“研究什么呢,这是……”
叶佩东把图纸挪了个角度,正对着贺凡:“这是秦舒楠刚租的房子,她在来信中给我画了一张户型图。”
“干嘛自己租房子?难道纽约大学没学生宿舍?”
“好像学校提供的宿舍比较贵,自己在外头找会省些钱,就是条件差一点。”
“差的不是一点儿吧,房间这么小,家具这么少。”
贺凡一撇嘴:“比起我无偿、免费、仗义、友情提供给你的这个住宿条件,差的不是一丁半点。”
“先不说差不差,从这个房间布局,你看出什么问题没有?”
叶佩东问道。
“巴掌大的地方,就这么几样东西,能有多大问题?”
贺凡很不以为然的瞥了一眼。
叶佩东拿起一支笔,在图上指点着:“首先,床头不该摆在窗户正下方,这是大忌。
窗外的光线和声音都会对睡眠造成干扰。
万一有什么异物打破玻璃掉进来,后果更不堪设想。
其次,根据图纸上家具的布局分析,秦舒楠应该会从这一侧下床,走到门口打开房门之后,沿客厅这面墙走到卫生间。
那么,在这条路径上不该放置家具或大件物品,否则起夜的时候很可能发生磕碰。
你再看,紧靠门口的这个,可能是床头柜也可能是个箱子,绝对是个隐患,必须挪开。”
贺凡看了一眼图纸,又看了一眼叶佩东,苦笑着摇摇头,没说话。
见状,叶佩东不以为然,自顾自接着说:“我准备替她重新设计一下,也画张图,再标注刚才提到的那些问题,一起寄给她。”
“用得着吗?没准儿你的信还没到,秦舒楠又换房了,也许家具连扔带捡全变了,你这纯粹是瞎操心。”
“即便这样,我列出的所有原则问题依然适用,她后续可以参照嘛。”
贺凡顿时皱了皱眉头,嘀咕一声:“不是!”
接着,走到叶佩东对面,俯下身子,凑近他的脸仔细端详了一番,认真地说道:“佩东,我认为你不适合当秦舒楠的男朋友……”
叶佩东一凛,抬起头:“嗯?你什么意思?”
只见贺凡站起身子,慢悠悠地说道:“我觉得,你更适合当秦舒楠她爸。”
叶佩东闻言,不禁赧然。
接着,他很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照我看,詹奕玲也不该做你女朋友,干脆当你妈算了。”
贺凡没料到,叶佩东居然如此反戈一击,顿时愣住了!
他又皱起眉头,像是在琢磨这话里的深意,然后有些尴尬地一笑:“想想还真是,你和詹奕玲倒真像是一路人,都挺会为对方着想,挺懂得照顾人的。”
听贺凡这么一说,叶佩东顿时感觉气氛有些不对,连忙转移话题:“对了,你这有军大衣没有,借我穿一天。”
“军大衣?你要干嘛?我又没说要撵你出去露宿街头。”
“不是,后天上午GRE考试报名,咱们江城大学这边已经排不上了,我打算去宁洲大学碰碰运气。明天晚上下班回来拿上东西就过去,估计得在外面排一宿。
哎对了,有马扎没有?起码我不用站一宿。”
贺凡闻言,没再多问什么,径直回到卧室翻箱倒柜。
叶佩东跟了过来,接着说道:“四月份那次考的成绩一般,这次再努力一把。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来得及把成绩寄到我申请的那几所学校。”
不一会儿,贺凡还真的从大衣柜最下面抱出了一件军大衣。
接着,又从床底下搜出一个马扎。
只见他神色黯然地对叶佩东说:“我倒是不用受这些罪了。报也是白报,考也是白考,反正出不去,就在家里混吃等死算了。”
叶佩东没想到,这个话题勾起贺凡不愉快的回忆……
看着贺凡的脸上写满了惆怅,他默默的接过军大衣和马扎,实在不知道还能找出什么别的话题了。
……
星期天上午,叶佩东浑身是土、满脸疲惫的开门走了进来。
听见开门声,正系着围裙的詹奕玲,从厨房探出身子,被叶佩东的模样吓了一跳。
“怎么成这模样了?”
她赶紧迎上去接过叶佩东手里的马扎和文件夹,问道:“贺凡说你去报名了,报上没?瞧你这样,路上骑车摔的?”
“报上了。”叶佩东倒了杯水,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脱下军大衣搁在凳子上,惊魂未定地说道:“妈的,跟打仗似的,人山人海,那叫一个乱。
早上一开门,队伍全乱了。所有人一拥而上,把弹簧门都给挤坏了。
要不是我这身体格,肯定报不上。想想都后怕。万一有人摔倒,很可能就会被后面的人活活踩死。”
“报上就好,总算没白辛苦一趟。我正摊着鸡蛋呢,待会儿跟贺凡一块儿吃。”
詹奕玲说完,就转身回厨房了。
叶佩东刚躺到行军床上想歇一会儿,就听见贺凡的房门打开了。
贺凡大摇大摆走进卫生间,发出了一阵嘹亮的小便声。
走出卫生间瞥见躺在床上的叶佩东,揉着惺忪的睡眼说道:“哟,你回来啦。”
叶佩东勉强从床上起身,揉着涨红的眼睛,指了一下军大衣:“不好意思,肩膀上破个口子,可能是被钉子刮的。”
“钉子?哪儿来的钉子?”贺凡愣了一下。
叶佩东又把刚才对詹奕玲讲的场景再叙述一遍,然后说:“那场面太震撼了,我当时就感觉,所有人拼了命也要出国似的。”
“所有人?胡扯,我就不想出国好不好?现在这样多好,你以为都像你似的穷折腾。”
“瞧你这点出息!”叶佩东心里忽然莫名地烦躁起来。
苦熬了一宿,又从人堆里拼杀出来的他,感觉神经快要崩溃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