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木珠子放在石头上。
道路旁,两匹马无聊的刨着蹄子,李焦和赵曜蹲在石头旁边,李焦手里提着一块石头,高高举起,却突然想到了什么,轻轻落下了。
“还等什么?”赵曜问道。
李焦指着珠子说:“你瞧。”
珠子也就黄豆大小,仔细看时能看见中央有一条细线,似乎是两半合二为一粘合起来的。
“要是砸开里面,是毒药呢?”李焦说道。
赵曜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李焦缓缓说道:“十万挂鞭炮,万一真和灰狼卫或者鞑靼人有关系,分散在城里也闹不出多大的动静,但若是十万挂鞭炮里面放了毒烟……甚至瘟疫。”
两人的目光对撞上,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见了恐惧。
“至少严昀说的那句话,我能记一辈子。”严昀说的是要李焦做事要周全。李焦先前做事总是有一丝莽撞,但这颗檀木珠子放在石头上,李焦总觉得不安心,尤其是看见那道细线,证明里面真填了东西。
“那怎么办?就这么放着也不知道。”赵曜问道。
李焦想了想:“要打开也行,最好找个安全的地方。”
“真定城是进不去了。”
李焦拍了拍脑袋:“再说了,要真是毒药瘟疫什么的,咱们也分辨不出来。不如……”
两个人心有灵犀,都不约而同想到了同一个人。
“杜大夫。”
“杜老头。”
赵曜望了望天色:“快中午了,一来一回快三百里路,咱们得快点。”
“给小五留个信,叫他先跟着马观鱼,我们两明天前准回来。”既然猜想珠子里面有可能是毒药,李焦也不敢用手去拿了,找了块破布包起来塞进马鞍的缝隙里面。
两人上了马,顺路碰见了一处摊子,赵曜花了几枚铜钱拜托摊主见到路小五给他带个口信,随后两人不敢耽误,拨马向清风店赶去。
一匹马一个时辰大约能跑五十里路左右,就算是快马疾驰,中途换马,极限也就六十里路。从真定府到清风店约一百四十里路,单程三个时辰,来回也得六七个时辰。也就说两人即便一刻不停,从清风店回来也得深夜。
但李焦此刻也没有其他办法,真定城里没有相熟的大夫,别人未必肯给他分析,而且他虽然改了装扮,但也不是万无一失。为了探寻这颗檀木珠子里面的秘密,去找一趟杜大夫,也合算。
若是珠子里面真有毒药,那么鞑靼人和灰狼卫的阴谋也就能清晰明白,算算时间,距离腊月二十三还有十天,时间也来得及。
只是他们并不清楚,鞑靼人并不会真等到腊月二十三。
在李焦和赵曜赶路的时候,路小五早已经见到了马观鱼。
路小五拜托了小沙弥去给马观鱼送口信,坐在街边的茶楼里等着,片刻之后便见到马观鱼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锦衣卫。
马观鱼给两名锦衣卫另安排了一张桌子,独自上楼找到了路小五,路小五坐在靠窗的偏僻桌子上,时间还早,茶馆里没有几个客人。
“被朱老四盘问了一宿,我看他是铁了心要杀李焦。”马观鱼屁股还没落座就向路小五说道。
路小五将吕氏烟火的事情告诉了马观鱼,后者越听越心惊。
“我去找道衍,现在也就他能有点理智。”马观鱼说道,“朱老四终于还是没有听老和尚的话,找了白康月过来,要他帮忙寻找李焦,你没瞧见城门口的防守又多了几重吗?”
“鞑靼人若真潜伏进城里,不知会搞出什么事端。”路小五忧心忡忡。
“你带着我的鹞子回去,有事就叫李焦放飞鹞子。”
两个人的谈话匆匆结束,得知了鞑靼人跟着吕氏烟火的车进了城,马观鱼也是心惊肉跳,但朱棣此刻依然还被史名的死冲昏了头脑,满心都是抓李焦,这时候他才不会在乎什么鞑靼人,马观鱼深知朱老四是个为了感情可以不顾一切的人,现在找道衍帮忙才是最合适的法子。
马观鱼急匆匆走进了龙兴寺,转到了后院的禅房,敲响了道衍的房门。
“睡觉呢!”道衍有起床气,大声吼道。
“睡个屁,老和尚,出大事了!”马观鱼用脚踹了踹门。
半晌,才看见道衍揉着眼睛打开了房门,转身到桌前猛灌水。
听了马观鱼的话,道衍的眼睛也越来越清明,最后一杯水端到了嘴边,却停了下来,思考了半晌。
“你带锦衣卫先去追杀那些烟花的车子,我去找朱老四,他娘的,三十多岁的人了,还是个犟种!”道衍说道。
“那李焦……”马观鱼带着迟疑。
“王焦也得自求多福,燕王只相信自己的眼睛。”道衍将黑色的僧袍穿起来,又转头向马观鱼叮嘱,“带着马保一起。”
道衍踢踏着鞋子,僧袍也没系扣,刚才只是用毛巾擦了两下脸,睡意还在。路边的枯草也挨了他几脚。
大元灭亡后,朱元璋将真定路改为真定府,领有11个县5个州。真定卫所便也设立在城中,真定卫所统管着河北真定保定两府内驻军,地位十分显赫,管理了两府州县内所有的军屯兵丁,并且控制了太行山沿线紫荆、龙泉、倒马、娘子、井陉等关隘城垣。共有左右中前后五个千户所,
白康月便是真定卫指挥使司的指挥使。
他此刻正在龙兴寺最深处的弥陀殿里陪着朱棣,史名的尸体就安放在殿内,朱棣的双眼通红,不知是熬夜的还是哭过,但身板挺拔,并没有萎靡不振。
白康月是个谨小慎微的人,领了这么大一个卫所,肩上的担子也沉,虽然威风,但其实谁都不敢得罪,更何况燕王朱棣前几年跟着徐达大将军北击蒙元,早有军功在身,也打出了名堂,虽然不知道为何会突然出现在真定府,但白康月还是不敢懈怠。
等他见了朱棣,才知道朱棣是要请自己帮忙拿一个锦衣卫的叛徒,白康月松了口气,急忙将自己指挥使司的亲兵卫队都派出去协助,将领和藩王私下会面不是个好事情,白康月也不想把这件事搞得让应天府也知道。不过打心底里,他是佩服朱棣的,当兵的只认本领,燕王的本领毋庸置疑,所以帮帮他也心甘情愿。
两人相顾无言,正等着外头拿人的消息,殿门突然被道衍敲响了。
“朱老四,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