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楚了吗?”
“看清楚了,错不了,我拿我这颗脑袋担保,就是李焦。”
“胆子够大的,还敢回来,你跟上去,我去找指挥使禀报。”
鼓楼的鼓声响彻了全城。
社火队伍里的两名冬官手中的羽扇高高一摆。
广场上寂寥无声。
左边的冬官高声嘶吼:“本冬官老爷领了凌霄殿玉皇的敕旨。”
右边的冬官也高声应和:“本冬官老爷领了斗牛宫王母的金牌。”
“大佛殿三教的牒文。”
“火神老祖的大令。”
“我老爷真定府出世。”
“城隍庙上任。”
“头戴一顶黑纱帽,身穿一件大红袍,腰缠一条白玉带,峨嵋朝靴足下蹬。”
两名冬官将羽扇抱在拳中,向太上老君的塑像一拜:“恭祝太上老君老爷生辰万年。”
李焦一脚踏进了城隍庙广场的门洞,挤开了人群。
冬官的祝词讲完,接下来便是点燃鞭炮,就到了太上老君塑像巡街的时候。
李焦瞧见了中间空地上大头娃娃手里的香烛凑近了鞭炮的捻子,香烛头在冒烟,鞭炮捻子在受热。
“住手!”李焦脱口而出,提起手里的刀,猛地掷向大头娃娃。
大头娃娃的眼睛只有两个小小的洞,视线受阻,王弘文只能听见李焦喊的住手两个字,下意识地矮身侧头躲了一下。
这柄绣春刀从空中划了个弧线,刀刃在前,刀柄在后,本来是冲着王弘文的手部而去,但他一躲,刀尖就戳中了大头娃娃的头套上,刀刃在下,顺着大头娃娃的脑门划了过去,竹篾条和纸笼成的大头娃娃被从中劈开,擦着王弘文的头皮,将头套一劈两半。
王弘文大怒,一把扯掉的残余的头套,露出了鼻歪脸肿的样子来。
刀一出手,李焦身子也跟着动,拨开了眼前人,仍然难以挤出去,索性一脚踩在一个汉子的腿弯处,双手用力在他肩膀一撑,整个人都窜到了他肩膀上,向前纵身一跃跳进了空地里面。
这一刹那,王弘文正撕开了头上的头套,等他看清时,李焦已经窜到了自己面前。
李焦左手抓住了王弘文右手腕,右手擒住了王弘文左手腕,用力将他两只手向两边分开。
两人一时僵持住了。
周围的围观百姓这才反应过来,发出了一阵骚动声。
李焦和王弘文都在咬牙用力,一个要点鞭炮,一个要分开,龇牙咧嘴,四条手臂都在抖。
“早就猜到你要来,没想到来这么快。”两个人的脸相距只有七八寸,王弘文鼻梁底下渗出的淤血青黑色的,他恶狠狠地说道。
“鞑靼人没了,你败了。”李焦说。
“你救不了真定府。”王弘文道。
“你就是个反人类的畜生。”李焦骂了一句。
王弘文的腿踢向李焦的裆部。
李焦双膝一翻,用膝盖挡住对方踢腿,脚后跟也勾踢王弘文的腿弯。
王弘文腿弯受击,登时一软,跪在地上。
他的身手没有李焦好,一条腿跪在地上,李焦的力道又大了几分,手分的更开。
王弘文咬牙切齿:“杀了我,你也不会成锦衣卫,你是叛徒,燕王正四处寻找要杀你!”
“清者自清。”李焦的食指指甲扣进了王弘文拿香的手腕里。
王弘文痛的大喊,指甲硬生生刺破了手腕,鲜血登时飚出来。
身后的社火队伍里有人冲出来,却被赵曜和路小五拦住了。
兵兵乓乓的兵器交击声在四周响起。
围观的百姓搞不清楚中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听得见兵器交击的声音,只有最内圈的人能看清,想往后退,但被人墙堵住,动也动不了。
在两人僵持的时候,广场外的街上,涌来了两队人马。
一队是马保和马观鱼带来的卫所兵,他们一路小跑到了城隍庙,从城南而来,另一队却是真定卫所指挥使司里常驻的指挥使亲兵卫队,带领者正是指挥使白康月,有二十多人,由城北顺着西路而来。
两个队伍在城隍庙门口撞上,挤在了大门口。
“指挥使大人。”马保和马观鱼两人向白康月行礼。
“你们也是来抓李焦的?”白康月笑着点头,这两个人虽然都是百户,但都身处燕王麾下,白康月也不敢怠慢。
“回大人,灰狼卫的人正在里面,属下是来抓捕灰狼卫的。”马保先前问白康月借兵就是为了抓灰狼卫,他疑惑着白康月像是不知道这件事一样。
“既然如此,先将城隍庙围了就是,那个李焦不就是灰狼卫嘛,咱们的目标是一样的。”白康月向属下勾了勾手指。
“守住大门,一个人也别放出去。”白康月吩咐道。
马观鱼心里着急,见白康月和马保纠缠了几句,他再也忍不了,转身就冲进了城隍庙内,任金柱带着仅有的几个锦衣卫也跟了上去。
王弘文终于抓不住香烛,手一软,香落在白土地面上,李焦一脚踩灭了。
“你就算救了这满城的百姓,也不会有人感激你,他们只会骂你是灰狼卫的谍子,大明的叛徒。”
失去了香烛,王弘文索性将手里的鞭炮也扔了,翻腕、抽手、撤步,脱离了李焦的掌控,他揉着手腕,森然道。
“事在人为。”李焦活动了一下发僵的手腕,恶狠狠盯着王弘文。
马观鱼跑了进来,大喊道:“李焦,在哪呢?”
李焦转身回道:“夺鞭炮!”
社火队伍旁边那两车鞭炮还放在旁边,赵曜和路小五在抵挡那些灰狼卫不让他们靠近马车,马观鱼一眼看清形势,和任金柱带人冲了上去。
有了他们的参与,灰狼卫的人便瞬间被击退,锦衣卫将两辆马车团团围住。
在李焦回头向马观鱼说话的当口,王弘文已经冲向了李焦,合身抱向李焦,将他往地面摔了下去。
李焦撑起胳膊,只觉得身子飞到半空,被重重摔在地上,后背摔到了一块石子上,他屈起前胸,猛地吸了口气。
王弘文大喊着曲肘砸下。
李焦猛地拧身滚出去几圈,手摸到了刚才被他掷出的刀,他随手握住,回头一刀。
一声惨叫。
王弘文的面门挨了一刀,从左脸颊到鼻梁再到右脸颊,一道血痕,随后半张脸都被血染红。
李焦窜起来,一脚将王弘文踹倒。
他举起刀就要一刀劈下。
“住手!”
戏台上响起一声暴喝。
一个人持大弓站在戏台上,满弓如月,箭头熊熊燃烧,直指鞭炮车。半晌,李焦才反应过来,这人是史名跟前捧交椅的那个叫老八的锦衣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