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根柱子中央的天井上本吊着一个圆形的灯台,灯台用绳子吊着,每逢早晨放下来在地面上给十几盏海灯添油,而后用绳子悠到半空,保持常年不灭。
这一刻,绷住灯台的绳子突然断了,五尺方圆的灯台从天而降,将中央地面的几个人都笼罩其中。
李焦反应最快,听到头顶的声音,抬头撇了一眼,当下扯着道衍闪到了柱子后面。马观鱼也在稍后退了几步,躲开了灯台的范围。
但李升被绑在柱子上,避无可避,惨叫了一声,灯台的边缘砸在了他的头顶,那灯台是铁片包着木头弯折而成,从天而降,势大力沉,当场将李升砸死了。
灯油四溅,火星缭绕,大殿内顿时烧了起来。
“救火!”李焦大喊了一声,冲过去拉开了两扇门,迅速环绕了四周,大悲殿和前方的摩尼殿中间有一道墙隔开,门关着。除此之外四周便只有把守的两三个锦衣卫,江熏儿和这些锦衣卫还在门外的院中等待,他们也听见了殿内传出来的巨响声。
“先帮着救火。”李焦向任金柱他们说了一声,当下任金柱他们几人便冲进了殿内扑火。
灯台不可能这么巧落下来,一定是被人做了手脚,李焦迅速在门外扫视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便来到院中央向大悲阁望去,灯台挂在刚进门的顶上,但观音像更高,按照高度向左右平行望去,正好与两侧的配殿二楼楼顶的高度相同。
大悲阁左右的配殿分别是御书楼和集庆阁,大悲阁坐北朝南,这两座配殿分列两旁,门都开向院中,大悲阁二三层的窗户都是开着的,从配殿二层上正好能看见大悲阁里面。
“看见有人进了两边的阁楼里面吗?”李焦向江熏儿问道。
江熏儿摇头:“没人进去,门都关着的,怎么了,有人来下手了?”
“马观鱼!”李焦喊了一声。
马观鱼在跟着众人一块扑灭殿内的火焰,闻声走出来问了声。
“我们两一人一个阁楼,谁都别放走。”李焦指了指两边的配殿。
“好。”马观鱼会意,随后向锦衣卫使了个眼色,各有两名锦衣卫跟在了李焦和自己的身后,向配殿走去。
两边的配殿形制是一样的,都是二层,李焦来到了御书楼的门前,轻轻推开了门。
刀刃护着身前走进了御书楼里面,御书楼顾名思义,自然是藏书的所在,里面摆满了书架,不光是佛经,真定府的许多古籍也藏在此处。
一楼里面并没有人,楼梯在墙角,小而狭窄,只能容得下两人错身而过。因没有人,所以楼里也没有灯光,光线幽暗,李焦示意两个锦衣卫跟上自己,向楼梯走去。
“咯吱。”脚踩在梯子上,也不知道楼梯多少年了,发出酸涩的声音,刺破了安静。
李焦一步步向楼上走,二楼的书架更为密集,光线也更加昏暗。
一根细线扯在楼梯口的两边,不好察觉。
李焦的脑袋慢慢露出了楼梯口,他并没有看见这根细线,眼神只顾着打量书架中间的缝隙。
两张书架对着楼梯口的空隙里有一张弩,正在等待李焦进入死亡范围。
李焦的身子已经露出了楼梯口。
那根绳子在漆黑的楼梯上一寸高的地方,就等着李焦的脚触发。
李焦突然顿住了身子。
房梁上扑啦啦一阵扇翅声,李焦抬头望去,梁上露出了几根树枝,有个鸟窝在那边。窝里有只麻雀在探头探脑出来。这窝想必是夏日里有喜鹊筑的,如今鸟跑了,被麻雀占了。
李焦屏住了呼吸,虚惊一场,他继续往上走。
“李焦!”
楼下传来了马观鱼的声音。
李焦停下了脚步,回头望去,马观鱼已经走进了御书楼里。
“那边没发现线索,二楼一层灰,你这边怎么样了?”马观鱼走到了楼梯下面,抬头问道,他的手里还提着一盏灯笼,想必是那边楼内光线更差。
灯笼的光从楼梯下洒了上来。
“也没看见什么。”李焦说话着又转过了头,这一下,他借着光线看到了眼前的细线。
“别动!”李焦喝了一声,也许严昀说的话真被他听进了心里,李焦开始学着谨慎起来了。
李焦把马观鱼手里的灯笼接了过来,举着灯光照过去,看到了线连过去,黑暗处藏着的那弓弩。李焦便叫几个人下了楼梯,自己趴在楼梯上把身子藏起来,然后举起刀碰了碰线。
弩箭击发,“夺”地一声钉在了楼梯口。
又等了片刻,李焦确认没有危险了,才举着灯笼上了二楼,捡起了那手弩,地板上有许多脚步声,靠北的窗户有一道缝,没有关严实。李焦打开窗户往对面望去,果然看见了大悲阁二楼窗户开着,正对着挂着灯台的那边顶上钉着一枚弩箭。
“奇怪,这人插翅膀了?”马观鱼疑惑道。
灯台落地之后,李焦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跑出了大殿,算算时间,这刺客不可能从楼里跑出去。
“也许还在楼里藏着。”李焦说。
他话一出口,就听见楼下一声闷哼,随后哗啦一声。
李焦立刻冲下了楼,角落里躺着一名锦衣卫,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
再一眼,旁边的书架后面有一小块可供藏身的地方,李焦他们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二楼,一时没注意到那人藏在此处。
来不及再想,他们冲出了御书楼,一眼看见一个人已经快冲到了围墙边上。
李焦顺手反握刀柄,算了算距离,投标枪似的振臂,将手里的绣春刀投了出去。
只见绣春刀在空中划了个弧线。
那人已经冲到了围墙边,双手抓住了墙头。
绣春刀随后钉入了这人的脑袋边,切着肩膀钉入了墙壁。
“啊。”一声惨叫,这人落在了地面上,随后锦衣卫涌了上去,将他按在了地上。
李焦走过来,将刀从墙头拔了下来,往这人脸上望去,他脸上蒙着面,眼睛怨毒地盯着李焦,在锦衣卫手中挣扎了两下。
有人一把扯下了面巾,露出了一张颇为熟悉的脸,居然是定州县的那名守城士兵,孙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