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把巷子叫胡同,幽深狭长,有钱的地界铺石板,穷苦聚集的就是烂泥地。
柳叶胡同就属于后者,寒冷的天还好,地面都是被冻硬的,上面铺了一层雪,当然被路人来回踩踏,已经露出了土地,只是胡同里晒不到太阳,这些雪被踩成了冰,走一步滑两步。
这边的院子多半是土砖砌就,也没钱盖瓦房,都是土房子,墙头长着一丛丛的枯草,垂下来耷拉着,就跟住在这边的人一样无精打采。
柳叶胡同的街道略微有些弯曲,并不是完全笔直的,所以有了柳叶的名字,巷子极长,第三家的门户看上去也很寒酸,两扇门的漆面完全剥落,露出了底下黄色的木头来,两个小小的铁条圈起来的门环,旧的门神和春联已经烂完了,新的还没到贴的时候。
两辆马车先后停在了柳叶胡同的门口,从车厢里跳下来十几个锦衣卫,脚步齐整,一队向第三家跑去,另一队绕过胡同去了后面包围。
李焦揉着自己的胯骨跟着马观鱼跳下车,重新拿起了自己的刀,他们这次没想着隐藏型迹,大喇喇走到了第三家门口。
马观鱼向任金柱使了个眼色,任金柱上前一脚就将大门踹开了。
他抽出腰刀一马当先走进了院子里,嘴里大喊道:“官府办案,别动!”
院子里丛生着杂草,半边屋檐塌了下来,不知多久没人住了,自然是空空荡荡的看不见一个人。
锦衣卫涌进了院子里。
“难道被骗了?”马观鱼看见院子里没人。
“先搜一下再说。”李焦认为在刚才那种情况下那个烧鸡店掌柜不至于再说假话,毕竟命已经在锦衣卫的手里了。
这是个北地寻常的民居格局,进门就是院子,院子三面盖着堂屋和厢房,一眼就能扫完。
李焦靠近了堂屋,三间堂屋,左边的那一间屋檐坍塌了下来,堂屋的门也碎了一地,能看见堂屋里面的柜子上落满了雪。
“不像是有人在。”马观鱼匆匆把四处的房门打开看了一眼,完全没有发现,走过来对李焦说道。
李焦却没有着急搭话,蹲下来摸着手边的一从杂草,仔细看了半晌,对马观鱼说:“昨晚我看了严昀的书上写了这种情况,他在追踪敌情的时候用到了好几种方法辨别痕迹,而且给这种本事起了个名字叫狗鼻子术。”
“粗俗。”马观鱼说道,随后又立刻问道,“他怎么说的?”
“只要有人经过,就必定会留下痕迹,要多关注不起眼的东西。”
李焦说着,指向了眼前的一株杂草,马观鱼弯着腰仔细看去,看见那些杂草里的一根折断了。
院子里阳光好,雪都融化了,从院门到堂屋铺着一道砖块供人行走,因此看不出足迹。
但折断的草依然给李焦指出了方向。
他便走向了堂屋,半扇门碎裂,剩下的半扇门只靠着一片合页连接着门框,李焦伸手一推,这半扇门便也倒了下去。
左半边坍塌着,没必要再去看,李焦便走向右边的屋子里。
右边的屋子里应该是主人的卧房,靠近窗户的地方盘着炕,炕对面是两个大柜子。
炕上只铺了一张席,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东西。李焦把目光收回来往对面的柜子望去,柜面上落了一层灰,他似乎看见了什么,矮着身子变换了角度,看见柜子面上出现了半张手掌印。
李焦向马观鱼使了个眼色,马观鱼举起刀。
李焦伸手揭开了柜门,马观鱼的刀贴近了柜面。
良久,柜子里没有动静,李焦探头向里面望去,柜子里空无一物,只有角落里几粒老鼠屎。
“看来小眼睛的话不是那么有用。”马观鱼开了句玩笑。
李焦却没心思跟他开玩笑,伸手往里面摸索了半天,手里忽然感觉在面板下抓住了半截绳子。
他猛地一拉,柜子下面的木板松动了一下,他再一拉,木板便被拉了起来,露出了底下一个只能容一人进入的洞来。
李焦和马观鱼相互对望了一眼。
“不好进呐。”马观鱼若有所思,洞只能容一人进入,也就是说底下有人挡住的话,自己这边是万难活命的。
“喊一声。”李焦说。
马观鱼会意了李焦的意思,向洞里喊道:“锦衣卫办案,若想活命,便自己走出来。”
洞里面传来嗡嗡的回音,并没有人回答他。
李焦皱着眉道:“不知这洞只是用来藏身,还是通往别处,叫手下的兄弟在四周的邻居家里找一找,万一有别的出口,别叫他们跑了。”
任金柱就在他们身边,闻言答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对方不回话,也不能一直在这等着,太被动了。”马观鱼道。
“放火吧。”李焦忽然说。
“放火?”
“用烟逼他们出来,只能让马保忍一忍了。”李焦说。
马观鱼想了想,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命令手下出去拔了许多杂草进来,这些杂草被雪泡软的,又扯下了一点炕上的席子,取来火折子点燃了席子,席子又引燃了这些湿润的杂草,顿时浓烟冒了出来,屋子里顿时烟熏火燎的。
杂草被扔进了柜子里,李焦盖上了柜门。
柜子里并没有往外再冒烟,都被吸入了地道里面。
李焦赶忙说:“看来底下有空气流通,快叫两个人登高,看看有没有冒烟的地方。”
“我亲自去。”马观鱼转身就跑,跑出院子,看了看坍塌的屋檐,踩着屋檐三两步就窜上了屋顶,环顾四处。
这一片的居民区全是这样破败的模样,他环顾一圈,便看见后面的院子房后冒出了一股淡淡的青烟。
“在后面,快去!”马观鱼向院子里的锦衣卫喊了一声。
锦衣卫们蜂拥出了院门,马观鱼嫌他们速度太慢,看了看高度,他艺高人胆大,直接一跃而起,稳稳落在了墙头。
这下他看见两个人在前面的巷子里往前跑,其中一个人身上背着另一个人,看穿着正是马保,马保似乎是晕过去了。
“小贼,哪里跑!”马观鱼大喊了一声,跳下墙追了上去。
这边背着马保逃跑的人正是先前杀鸡拔毛的那汉子,他前面还有个人跟着他一起跑,两个人身上满是泥土,想来是刚才在地道里爬动沾染上的。
他们眼看着就要跑出了巷子口。
巷子口突然出现了一把刀,李焦站了出来。
李焦说:“跑一次算我无能,还想跑两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