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让我再吃一碗。”
夜市的面摊前，宋古月忙着往嘴里塞面条，吃的又快又急，身上风尘仆仆，衣服好几处都沾着泥。他很饿，哀求坐在对面剔牙的朱孟。
朱孟说：“买两个烧饼路上吃吧，好不容易抓到一些甘侯春的踪迹，赶紧上报。若是因为吃面耽误，日后如何还叫长官高看你一眼？”
“也成。”他吃完了最后一口面，站起身子又带着一丝疑虑问道，“史千户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召我们去见面呢？”
“不知道，千户有千户的计较，不用理会，咱们照实说就行。”
两人在一旁的烧饼摊上买了两个饼，转身向龙兴寺方向走去。他们哥俩近几日都在真定府附近追查消失的军马吏目甘侯春的下落，白日里打听到甘侯春有可能还藏身在城里，因此一直在这附近潜伏观察。
但没想到刚才收到了史名的鹞子传信，叫他们去龙兴寺一趟，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在这苦哈哈的哥俩往龙兴寺走的关口，李焦正坐在马车里思考怎样脱身。
马车一直往南走，然后拐向东边。
李焦想把鞑靼人的消息传进龙兴寺，但他离龙兴寺越来越远，马观鱼也不见踪影，不知道遭遇了什么，想到这些李焦的心情就越发沉重。
李焦必须把心里的疑惑想办法查问清楚。
“你是怎么进灰狼卫的？”李焦思考半天，问了个看似无关的问题。
顾杨语说：“你是在套我的话吗？”
“人都有好奇之心。”
“我跟你师父认识的早。”顾杨语说。
她口中的师父，指的是乌鸦先生王弘文，李焦脸色有些厌恶：“他不是我师父。”
“你这一身本事，莫非不是他教给你的？有什么好嘴硬的。”顾杨语笑道。
“我们现在是去见王弘文吗？”
顾杨语往马车外看了一眼：“那得看你愿不愿意见他。”
“马观鱼怎么样了？”
“放心，他不会死。”
李焦突然语气一高：“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顾杨语一愣，甩了甩手：“别这么大声，吓死我了。好弟弟，你安心待着吧，等那么十几日，一切尘埃落定了再说。”
李焦终于明白了对方的意图，不愿意杀死自己，要将自己关起来，不想让鞑靼人的行踪暴露。
马车驶过了一条街，窗户的帘子震动起来，李焦看见街对面有面摊子支棱着，许多人都在那边吃饭。
“我想吃一碗面，饿了。”李焦说，“我闻到了面味儿。”
顾杨语面上带着笑，也看见了街对面的面摊子，她打量着李焦：“弟弟，你不会想跑路吧？”
李焦摊开双手：“既然不想杀我，吃一碗面有什么关系。”
顾杨语笑意盈盈地想了想，向外头喊了声：“停车，去买两碗面来。”
李焦似乎真的是想吃面了，伸着舌头舔了舔嘴唇，补了一句：“真定府出名的面是一种加了蓬灰的劲道面食，叫羊肉面，我要吃那种，劳烦你问问有没有。”他可不敢说牛肉这两个字，民间不能随意宰杀耕牛，平日里谁没事吃牛肉？因此用了羊肉代替。
车夫转头看着顾杨语。
“听他的。”顾杨语也没有多想，四周都是灰狼卫的人，单凭李焦一个人，就算他想耍花样，他也逃不出去。
何况……
顾杨语想着，笑了一声。
车夫点点头，将缰绳交给另一个灰狼卫，自己下了车，掏出了钱袋子，穿过街道来到面摊前。这家面摊还挺热闹，夜深了，也有五六个客人在吃面，摊子上空飘着一股浓烈的葱花味道，勾起了人的馋虫。
“老板，来两碗羊肉面。”车夫说道。
老板是个瘦小老头，闻言一愣笑道：“客官见谅，小老这里不买羊肉面。”
“就是加了蓬灰的那种面，你这没有？”车夫有些不耐烦。
“小老这里只有葱花面，羊肉太贵，小老可用不起。”老板陪笑着，“葱花面也香得很，客官不妨试试。”
“来两碗。”车夫只想着交差，既然没有，那也怪不上自己。
“您稍等。”
两碗面很快煮熟了，车夫付了账，端着两碗面回到了马车里。
在他走过街对面之后，面摊上的一张桌子上，两个人站起了身子，将饭钱放在桌上，擦了擦嘴，目光一直注视着对面的马车。
那边马车一直停着，这两个人对视一眼，向街对面走去。
这两个人竟然是赵曜和路小五，他们白日里进了城，寻了个客栈住下来，晚上出来吃饭，没想到叫李焦给看见了。
看见他们两，李焦无异于看见了救命稻草，脑子急速转动，思索怎样才能跟这两人搭上话。灰狼卫的人手里有弩箭，若是自己直接暴起喊叫，固然会惊动赵曜和路小五，但这个距离，足够弩箭上弦，绝不是上策。
这时李焦想起之前曾跟赵曜说起过牛肉面的做法，这个好吃的捕头从未见过这种面食，自然记在心里，李焦便想着试试。
果不其然，赵曜听到蓬灰两个字，起了疑心，再看车夫袍子下面有个刀子的轮廓，心中的疑惑更大了。
“没有什么牛肉面。”车夫将两碗面放在了马车里，转身继续拿起了缰绳。
“别耍花样。”顾杨语的第六感觉察出一丝危险。
“你们没见识，可惜了。”李焦笑眯眯地端起了一碗面，挑起一筷子，吸溜进了肚子里。
眼角的余光，他看见赵曜和路小五已经过了街。
李焦在心里默数着赵曜两人的脚步，他们过了街，快到了马车的旁边。
顾杨语闻到了葱花香味儿，也想吃这一碗面，她伸手去端碗。
李焦知道，时机到了。
他猛地将碗里的面泼向顾杨语面门，随后向前一个箭步，马观鱼的刀放在手边，他捞起来，一刀刺进了车夫的后心，跳下了车。
“赵捕头！”李焦高声喊了一句。
赵曜和路小五刚好走到马车边，手已经按在了刀上，见到车厢里一阵响动，李焦冲出了马车，纷纷拔出了刀。
马车四周跟着的那十八名灰狼卫已经逼近了过来。
赵曜和路小五将李焦护在了身前。
“什么情况？”赵曜问道。
“灰狼卫的，我回龙兴寺，你两拖着他们。”李焦说了一句，便向前方冲了过去。
赵曜和路小五已经和灰狼卫的人打了起来，街面不宽，两个人用刀向前劈砍，竟真的将十几个灰狼卫逼得没法前进一步。
李焦瞅准了路线，前方有个十字路口，他可以绕过这一条街朝龙兴寺跑去。
马车里顾杨语一声怒喝，她满头脸的面条，怒气冲冲地走出来，大喊道：“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