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还很小,年轻人有年轻人的冲动和莽撞。生活起起落落,我知道我要做的不是抱怨,而应赠予它最有力的回击。也许生命会像花瓣一样凋零,也许人生一年不如一年,但我会深知,不要后悔自己来过,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自己亲手做的。
现在,我已经三十几了,在北星外星生物科技研究所从事对外星生物的研究。两年前向上级申请做了一个基因编码,孕育成了,是个男孩,现在在我身边活蹦乱跳的。
在有孩子之前我来这工作了,他们给我安排了一个不错的房间,屋里有上一任主人的零散物,他应该还没来得及取就走了吧。每天晚上我会坐在阳台的椅子上,品着茶水,看着漩涡。
五百年前在北星的沙漠里诞生了一处漩涡,那不是我们的海,水里含有的矿物质和主星、南星的都不同,当时被证实是从星球之外来的,这引起了民众不小的恐慌。洲政府派人下去探查,拍摄了许多影像,查探到海底有一条裂缝,海水从那源源不断地喷涌。祸不单行,这个星系产生了三个文明发展史上从未有过的灾难,他像一只无形的手,是个幽灵,三个文明的发展停滞,人们间流传着各种怪闻,许多人神志不清,他们称这群人中邪了,像得了疯狂病。
北星的沙漠里飞出了从未见过的怪物,接着来到混乱年代,生活在那时的人们是不幸的,退役的军人不能安享晚年,年轻人还没有过一次恋爱,有的只是个毛头小子,莽莽撞撞。巨大的危机过去后,北星和南星已经很难继续生存了,各文明的洲政府计划签订协约,要牺牲南星和北星来换取战争的胜利,这是无奈之举,主星允许其他两星人前来定居,北星岌岌可危,没能去主星的人在星球上度过残生,洲政府无力搭救他们,他们彻底抛弃了北星。主星人满为患,南星森林面积过度增长,军方试图摧毁森林换取一片栖息地,可终究是徒劳的。也有少部分人留在了南星,发展残存的工业。
不经感叹,睹物思情。回想自己走过的路,年轻时冒冒失失的闯劲让我想把它记录下来,能做个纪念,也能留给孩子,作为他人生的教科书。
不觉间,天开始下雨了,沙漠里下雨很少见。蹲在漩涡周围的调查员支起帐篷,雨中,泥沙浸染了双脚,许多仪器是防水的,但在漩涡周围地带,雨水能透过普通防水层,腐蚀内部零件。雨天,人们稍不注意,只需在外走一遭就会患病。这种病很可怕,雨水沾上人的皮肤,雨水里的不明物流入人体,一周时间,患者全身长满紫色水泡,持续高烧,骨架松软,最后痛苦死亡,尸体必须在高温下焚毁,不然会继续感染。人人都忌讳雨天,迷信的人会认为这是上帝的惩罚,作为生命之源的水带着上帝的惩戒从天而降,获罪者痛苦死去。一些人听到这便会笑,认为这故事编得太离奇。
科学家发明了纳米型防护服,也能作为平时的工作服洒脱的套在身上,在雨天能防住雨水。在来到这时,我纳入一位导师门下,她叫方林,职业科研人员,今年便要退休,她丈夫会来接她回主星。也是最近,或许她更年期到了,对我的工作监督更苛刻,可我要陪伴孩子不会有太长的工作时间,但她依然不依不挠。
有时我认为她是个讨人厌的老狐狸,比如现在,休闲时间打电话通知我下去,带好设备。
雨很大,基地的进出口有道安检门,现在会检查出入人员是否按要求穿戴。我又狼狈的跑回去拿氧气面罩,那是块透明的玻璃,能遮住脸,再要戴好防水手套,穿上防水靴,戴上防护服的帽子拉紧拉链,束紧帽子的松紧绳,提着工作箱。这面貌,连你姑妈来了也认不得。
通过安检门后全身黑色出装,按着方林发来的定位,她应该在五号检查地点。研究所建在漩涡周围距离不到百米的位子,漩涡周围设置了许多检查地点,用来检测裂缝和水质变化。
“沐霖一!在这,这边!”
方林向我招手,喊话的语气像要把我吃掉。怪我来得太迟在众人面前把我好一顿责罚。
“你这次太慢了,这么短距离要用十分钟,你爬过来的吧!”
“没,方老师,我今天休息。”我委屈辩解道。
可她没有理会我,让我帮她打下手,说自己年纪大了,这种事忙活不过来。我心想,哪是年纪大,分明是想在要走前再使唤我几次,让自己再开心开心,找回刚认识那会的感觉。检测工作非常繁琐,它不是周期性的检查,就好像肚子不是周期性的饿。工作才完成四成,方林已经到一边坐着了,手撑着到下雨天就疼的腰,眼睛却一刻也离不开我,哪里有不妥的地方她会立刻指出来。
“注意数值,这几行都记下来。”她腾出另一只手指着我,“你这么慢,等我走了自己一个人能把工作做好吗?”她担心走后自己的名声会被她眼里的没用徒弟败坏,但好像又在懊悔自己的能力,怪罪自己没把徒弟教好。
我点点头,十分听话的照做,眼盯着数字,不慌不忙的挨个记下来。眼皮有些松软了,但戴着面具不方便,这真难受到我了,摘也不是,不摘也不是。
“方老师,我想去方便。”我把两手伸出来。她看着我这个没耐心的徒弟,真是“懒驴干事屎尿多”,接过纸笔后她挥挥手,脖子歪到一边,真是看我一眼都觉得嫌弃。
她是我的恩师,也是我的好友。在我想要孩子陪伴时,她不顾其他人的看法,支持我向上级申请,帮助我一起编码基因,她和孩子间也有份父母般的感情。
很晚才回来,为感谢我帮忙,方林带我到食堂又吃了一餐,我吃着牛排拌面,很满足。
“方老师,您多吃肉,您最近都瘦了。”我把碗里的牛排撕一半给她,牛排上沾着红彤彤的酱汁,滴到桌面上。
“没事不奉承。”她向我大大的翻个白眼。跟了她几年,说她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也不为过。
“方老师,明天我要去北边送资料,您看闲暇之余能不能帮我照顾孩子?”我头向前凑,对她笑脸盈盈,满肚子不怀好意。
“霍桑呢?你那管家机器人留着不用吃灰啊?”
“那台仿生机器人出了点毛病,被带回主星维修了。”这还是好久之前的事情呢,一星期过去了还没送来,难道是路上被打劫了?还是希伯来没收到?
方林大口吃着我夹给她的牛排,若有所悟的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