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中国传统和平思想的主要特质付启元:《和平学视域中的中国传统和平思想》,载《南京社会科学》2015年第3期。

我国传统文化注重自我和平、人与社会和平、人与自然和谐,实质上是一个内向性防御型的和平文化,带有鲜明的道德主义倾向。这和西方外向扩张型的传统文化不同。我国传统思想主张和平、防御,不愿意用武力战争主动入侵外族。我国历史上的防御思想一直居于主导地位,对外作战主要是由外族侵略导致的。我国传统文化中重视战争的正义和非正义之分,“尚德不尚武”,提倡“王道”,反对“霸道”。中国历史上特有的“兴灭国,继绝世”传统代表着一种高尚的和平精神。而西方文明则有着浓厚的扩张主义精神。西欧基督教文明更重视上帝的主动性地位,更重视个人进取性的使命感,相信只有遵循耶和华的意志,战争才是正当的。虽然西方社会的发展史从某种程度上讲也是一个国家霸权兴衰的发展历程,但千百年来,“以和为贵”一直是我国传统社会文明的思想主轴。我国传统和平思想的主要特点包括如下几个方面。

一 注重内心和平

我国的传统和平思想倡导人们通过增强自我修养获得心灵的平静,从而实现与宇宙世界的和平。儒家主张的“慎独内省”,道家宣扬的“形神兼养”,说的都是怎样让人心灵平静。儒家建构世间社会秩序的模型是“内圣外王”,即自己强盛而“内圣”,向外效法学习并将自觉性或主动性加以统一,非靠强力战胜而“外王”。儒家强调心性和谐,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先后次序来完成人类社会理念。这是一个不假外求的内省思想。因此孔子提出学生应该“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论语》。。他们自觉修身养性,而后又倡导礼仪,以此保持国家与社会的和谐。这就是儒家世界观念的理想境界。

儒家和平理念中的和平意义,已经大大超过了和战争概念相应的和平思想,并在历史内涵方面加以延伸。实现和谐首先要求人内心的安宁与祥和。人的欲望如果任由其膨胀是永无止境的,如果不从根源上进行合理限制只会产生欲海深壑。只要每个人的心灵境界做到“内圣”,减少内在的矛盾,让战争原动力丧失,便会实现天下太平。

二 崇尚王道,反对霸道

我国的传统思想中具有浓厚的伦理与道德特色。儒家崇尚“以德服人”的王道,反感“以力服人”的霸道思想。以德服人是指以和平手段处理矛盾的观念。在儒家眼中,得道者多助,得民心者得天下,而仁义之兵无敌于天下。在对外交往中,我国在古代倡导天下一家制,同邻邦人民友善共处,即“近者悦,远者来”,以道义实力使天下人民心归顺。我国素有“宣德于外”“厚往薄来”的文化优良传统。《尚书·尧典》表达出“百姓昭明,协和万邦”的理念。数千年来,“协和万邦”一直贯穿于我国的政治、军事、外交发展过程之中。

中国传统文化对“霸权”现象具有浓厚的价值批评意义。在西方,以霸道为衣钵,以力量征服其他国家。“霸权”总是在政治斗争中才能达到,并和人们的权力与欲望联系在一起。自近代以来,西欧各国都走向了殖民扩张、争取世界霸权的政治斗争路线。发动战争的动机,历来是评判战争正当与否的一项主要指标,但究竟怎样的行动与决心才是正确的,在不同的历史时期有不同的判断尺度。因为基督教文明与儒家文明所形成的外部环境与内部动机有所不同,二者在判断战争的正义性准则上也有一些不同。对西方基督教文明来说,判定战争的公正与否,重点是看发动战争的主体动机是否合乎基督教信念。在他们眼里,出于对耶和华的信心所展开的战争都是公正的战争。儒家观点则指出,作战的目的性才是战争正当与否的基础,仅仅为了征占土地而发动战争纯粹是穷兵黩武、劳民伤财的不义之举;唯有当国家利益遭到损害后,为了自保而展开的战争才是正当且必要的。

三 倡导共生共存

我国的世界文化中重视“和而不同”,共生共存。“和而不同”并非没有差异的文化统一,只是泛指各种事物的共生并存状况。由于我国世界文化中重视的既并非单纯理论传统文化,也不同于非此即彼的两元论传统文化,且提倡多样性文化发展。因此我国对待外来文化,一般采用兼收接纳的方式。我国历史上极少发生过信仰战争,更没有西方的信仰战争。因为西方基督教思想将除神以外的任何信仰均看作是异端的行为。这种二元对立观念确定了基督教文明只能在同异端的战斗中生存。因而西方文明在同其他政治观念和政治体系的交流过程中,总是充斥着矛盾尖锐的宗教战争。

“和而相异”体现在全球问题上,是说强调“多极并存”,重视全球社会的多元化。通过这个思想可以消除过去非此即彼的政治斗争思想,从而形成了亦此亦彼的和平共处理念。各个国度和人民之间,由于各种各样的文明习俗和信仰而形成了各种各样的社会结构。但是,这些文明的文化多样性并不应该作为相互对立或者矛盾的原因。具有文化多样性的社会行为个体之间完全应该求同存异、扬长避短,以和谐的形式相处,在互相尊敬的基本条件下共同发展。

我国传统和平思维的以上特质为全球和谐文明做出了巨大贡献,也为今天建设国际和谐学提供了宝贵的思维素材。我国传统和平思维强调的内在平等、尊重王道、提倡共生并存等,充实并开拓了和平学研究的崭新领域。在和平学研究中,必须提倡平等、包容,尊重多元文明,实现人类的共同发展与繁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