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房子为了保暖一般都不高。刘景升直接跳下屋顶,向着黑影方向追去。黑影见刘景升转眼到了眼前,干脆不跑了,从怀里拿出一把刀对准了刘景升。
“原来是人啊,真晦气,还想看看鬼是什么样子呢。”刘景升缓步来到黑影面前,说道:“为什么吓我们?小孩子家家不学好。”
是的,和刘景升对峙的是个小屁孩,很瘦小。小屁孩肯定打不过刘景升,拿刀也打不过,三下五除二就被刘景升拎回了院子。
大家也都被刚才的声音惊醒,正要出去找人,迎面看见刘景升拎个孩子回来了。
在得知刘景升几人只是路过借宿后,小屁孩终于撑不住了,抱着自己的右腿哭了起来。赵教授显示出了教书育人的本事,循循善诱地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小屁孩叫杨石头,十三了,只是因为瘦小所以显得年龄更小。一家人都死了,就是那种刘景升七岁起就经常看到的高利贷逼死农户的戏码。
娘生病,跟村里王老爷借了钱,利滚利还不上,人家就抢他家闺女抵债,他爹不同意就被打了,被打伤没钱治就死了,姐姐也就被拉去抵债,剩下个孩子报仇。
就这么个普通的农村戏码,没什么值得大书特书。只是这复仇的小男孩心眼子太坏,报仇的方式不是红刀子进白刀子出,而是装鬼吓唬人。
杨石头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打不过老王家的人,就弄了个孝衫子(死人时孝子贤孙披的白麻布),裹了些茅草弄了个人的形状,拴上细绳子隔三差五的跑到人家房顶,拿着假人在人家窗户外晃荡。
才弄了三两次,王家的小儿子就病了。王家是又请神又做法地折腾了好几天,孩子的病却越来越重。没办法,一家人干脆带着孩子去北平瞧病去了。
今天晚上有人住进了王家,小屁孩以为王家人回来了,于是又来了一次,没想到被刘景升抓住,腿还摔伤了。
小屁孩的腿没什么大碍,刘景升给捏了捏,正了一下骨,剩下的就是养着了。
在老丈人期盼的眼神下,闲着无聊的刘景升承诺要给小屁孩找回姐姐。听刘景升说能帮他找回姐姐,小石头噗通一下跪在地上,腿疼得他呲牙咧嘴。
刘景升照着他屁股给了一脚,然后将他拎了起来。胖子在旁边咧嘴嘿嘿地乐,跟大狗熊吃了蜂蜜似的,刘景升又给了他一脚。
杨石头没给大家带来什么改变。天亮后,大家又出发了。一路上总能看到日本人的车队,有的运士兵,有的运武器装备,看来日本人在筹备大动作。为了少惹麻烦,几人不敢走大路,只能走小路,在树林和山坎之间穿行,这让去北平的行程更加艰难了。
赵教授看着一队队日本人的运输车队,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大部分时间都是沉默不语,估计是又在忧国忧民了。
“伯父,瞧这架势,日本人不会要入关吧?他们可是刚刚占了东北那么大一片地盘。”刘景升打破了沉默,和赵教授闲聊起来。
赵教授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看这架势是要入关了。日本人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迟早有一天他们想吐都吐不出来。对于我们来说,他们这种鲸吞并不可怕,而一步步蚕食才是最可怕的。”
“伯父,您也别太担心了。丢了东三省已经让老蒋很没面子了。为了振奋国人也好,为了委员长的面子也罢,他肯定会跟日本人打一场大仗。我想说的是别的事,那个,呃,……”
刘景升可没那份闲心关心仗会打成什么样子,见到日本人能弄死几个就弄死几个就行了。即使把心操碎了,日本该入关还是入关,委员长打不过还是打不过。
“怎么了?你这小子怎么还忸忸怩怩起来了。”赵教授恢复了心情,笑着调侃道。
刘景升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说到:“我想问的是,我们能赢吗?您看咱们县城,日本人入城的时候大伙都拿着小旗子去欢迎了。我爹他们这帮有钱人都跑了,还有好多凌以忠那样替日本人做事的。”
“不是还有你嘛,你不是一直都在和日本人战斗吗?”赵教授不知道眼前的少年为什么突然没了信心。
“不能光指望我啊,我一个人打不过日本人的,好几次让人撵得跟狗似的。”刘景升摸了摸有些发痒的伤口,无奈地说道。
“放心吧,我们一定会赢,只要我们坚持跟日本人打下去,最后胜利的一定是我们!”
刘景升停顿了一会儿,犹豫着说道:“那打赢了日本人之后呢?你们……”这才是刘景升纠结了很久的问题,他不知道答案,他想知道答案。
“你想问什么?”赵教授一时没能跟上刘景升跳跃的思维。
“车站那个林振永也是你们的人吗?”刘景升换了个问题。
“怎么想起他来了?”赵教授实在猜不到刘景升想要问什么,到底有什么事情让这孩子如此纠结。
刘景升干脆躺在了车板上,回忆着当时那群人给他的震撼,缓缓说道:“他们是一群我从未见过的那种人。在第一次遇到的瞬间,我便从他们眼里看到了以前从没有见过的光。那种光里有对胜利的渴望,有战胜一切的信心。”
停顿了一下,刘景升继续说道:“他们像是炽热的火焰,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尽情燃烧。他们众志成城,齐心协力,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点燃。他们不是一个人在孤独地燃烧,而是一群人共同释放出无尽的能量。他们像彼此温暖的篝火,相互映照,相互鼓励。那是一种能够融化坚冰、穿透黑暗的力量。他们的燃烧带着一往无前的决心,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彰显着对目标的执着与坚定。”
最后,刘景升叹了口气,说道:“我也见过吴哲连队里那群人,他们同样在燃烧。但是,吴哲他们的燃烧,更像是独自绽放的绚烂烟火,虽然璀璨夺目却显得孤独,他们是在为死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