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美丽与哀愁:第一次世界大战个人史(第二版)
- (瑞典)皮特·恩格伦
- 1344字
- 2024-09-27 17:52:27
1914年9月20日,星期日
萨拉·麦克诺坦正在前往安特卫普的路上
许多事物都变了。像交通就是一个例子。自从战争爆发以来,街道上就显得异常冷清,以前通常只有星期日才会看到这种景象。接着还有语言。各种军事术语,例如“配给”“起床号”“集合”与“动员”,都渗入到了日常谈话当中。[许多人说到“at the front”(在前线)一词时,都把那几个音混成一气,变成仿佛只有一个字:“atthefront”。]然后,还有时装的变化:突然间,女性都开始穿起军式、半军式或四分之一军式洋装,以富有想象力的方式模仿军服,例如一件过于宽松的大衣,“前襟敞开,后方还有一条大腰带”。不然至少也会戴上某种徽章或臂章,表示“我善尽国民义务”或者“我支持你”或者“我贡献己力不落人后”——就算只是为士兵编织袜子也没关系。[27]
萨拉·麦克诺坦正是这样的一名妇女。但对她来说,光是象征性或草草应付的贡献是不够的。她真心想要参与其中,包括亲临“现场”。于是,麦克诺坦采取了许多和她相同阶级与处境的其他女性所采取的方式,在8月初以来大量涌现的无数私人医疗机构当中,为自己找了个位置——她服务的机构是圣克莱尔·斯托巴特夫人的救护团。他们在伦敦的一座公园里练习,在小男孩身上仿造出几可乱真的伤口,然后他们便手脚利落地把伤口包扎起来。麦克诺坦对于自己即将离开伦敦感到很欣慰,终于能够真正把言语落实为行动。这点并不容易,因为英国军方至今为止都一再坚拒让女性接近前线。[28]尽管有许多像萨拉·麦克诺坦这样的女性纷纷投入了志愿工作,她们鼎力支持的军队却是以勉强或冷漠的态度对待她们。[29]近几个月来,面对种种混乱与官样文章(不论出于真实还是想象),女性们愈感受挫,而且从她们所遭到的拒绝来看,人们根本不了解当前的情势有多么严峻。
萨拉·麦克诺坦是位严肃的女性。对于参与这场战争而言,其实她有点太老了,她再过一个月就年满五十,而且身材娇小瘦弱,在有如洋娃娃般的体型相较之下,头则显得太大,这显然也是不适宜于参与战争的因素。不过,她完完全全是个维多利亚时代的产物,最重视的概念就是义务还有原则。她的生活方式、她的表情以及她的态度当中,不可或缺的就是——认真。她头脑聪明,信仰虔诚,不苟言笑,秉性忠诚,脾气乖戾,要求严格,慷慨大方,恪守道德,勇敢无畏。她一人独居,没有结婚也没有生小孩,是个经济与情感双双独立的女性。[30]她游历甚广,其中不乏艰困行程,而且她也写书。毫不意外地,她致力主张妇女拥有参政权;同样不令人意外的是,她也已准备要全心全力投入这场战争,尽管她一开始对战争爆发的反应是深感讶异,近乎震惊。不过,既然事已至此,她对投入战争的工作就不再有所迟疑。毕竟,这已成了个人义务与原则的问题。
她去车站搭乘前往海岸的火车,却因为过于激动而忘了带护照。所幸火车误点,所以她还有时间派女仆搭出租车回家去拿。她对自己犯的这个小错误深感难为情,而刻意掩饰不让其他人知道,“因为他们都是很严肃的人”。他们的目的地是安特卫普,他们打算在那里设立一家战地医院。
火车把他们载到提尔伯里,然后在那里延误了更久的时间。天露曙光后,他们的船才起航。英吉利海峡波涛汹涌。所有人都晕了船。“我想我晕船晕得最严重,惊动了我周遭所有的人。回程时我得再经历一次,以后我就不打算再离开陆地了。”她在横越英吉利海峡的航程上全程晕船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