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曾祖其人

我太爷叫李文山,我没有见过他老人家。因为我出生的那年,他就去世了。我爸爸说他76岁的时候去世的,那么我就推断他是1908年生人。我对他的知道,都是听过其他人讲的。但是对他的了解却始终都是矛盾的。基本就是好坏参半。

我爷爷的回忆:

我爷爷说他做梦的时候还在和他打架,意思是恨他父亲。原因是,我太爷一辈子不爱干活,只是做点小生意,挣了钱后买了很多地。据说当时的地契有一包袱。买了那么多地,他自己也不种,全都让自己的媳妇孩子去种。我爷爷几岁就跟着他母亲下地干活,受了不少累。我爷爷的兄弟们,晚年提到他,都是说他当时最受累的。而且每年收了粮食,他都会自己先卖掉,拿着钱继续去做生意,独自吃花。家里其他人依然过穷苦。而且他手里一旦有了钱,就自己给自己买点好的吃食,自己享用。

1937年后村里来了日本鬼子,在村里建造了炮楼工事。给村里派了差,让村里每家出一个男丁去给鬼子干活,强行征用。他不想去,去让当时只有十三四岁的我爷爷去替他,给日本人干活。按照他的想法,是觉得日本鬼子和汉奸,对小孩子应该不会太苛刻,不会太为难我爷爷。于是可苦了我爷爷,天天去给日人干活,庆幸干了一段时间以后,工作结束后,我爷爷平安无事。

不过我爷爷说他做生意是个好手,胆子大,什么生意都干。我爷爷小时候,亲眼见到我太爷爷没事手里拿着香油,和在大烟膏里来回揉搓,一是为了让大烟膏不干裂,更好看,二是从让大烟膏味道更好闻,增加香气。那时候他也真有些钱,除了一些大洋之外,我爷爷曾经偷偷翻出他的小金元宝,拿着玩,玩够了就还放回去。还好没有被发现,不然免不了挨顿打。

他还爱倒腾古董,曾经家里存放了好多他收来的古董字画,后来都卖了出去,最终也没有留下几件,至于挣的钱也都自己花了。

只是这些钱后来都花去了哪里,都干了什么,谁也不知道。反正我爷爷没得到一点,只是让我爷爷从小就去种他买来的地,没少让他受累,而且我爷爷穷了一辈子。以至于我爷爷在世的时候,也很少和我提到他。

我奶奶对他的回忆:

我奶奶更是和他不和了一辈子。让她一直耿耿于怀的一次是有了我大爹之后,孩子还小,三四岁的年纪,还不懂事。一天,别人给了我奶奶几个已经臭了的鸡蛋,当时生活条件差,鸡蛋也是好东西,扔了也是可惜。就要了过来,在锅里摊熟,放在吃饭的炕桌上,小孩和我太爷隔着桌子面对面。我太爷自己先吃,小孩子看到他吃,就伸手去抓,把盘子拉到自己前边一点,我太爷看到就又拉了回去,小孩子又去拉过来,他又拉了回去。小孩第三次去拉盘子的时候,他就发了火,端起盘子砸到孩子头上,砸破了孩子的头,流了血。孩子大哭,我奶奶听到动静赶紧进来,看到这般情景,顾不得别的,赶紧把孩子抱走处理伤口。当妈的哪有不心痛自己孩子的,更何况是为了一盘臭鸡蛋,一个爷爷就打了孙子,而且打的头破血流。一直到我奶奶去世前,她回想到此事都很生气。

还有一次是,有一年冬天下着雪,她一边带着孩子(我二爹),在院子里推碾子,他在门口坐着看着她干活,非但不帮忙,连一句话没有,我奶奶心里生气:不帮忙也就算了,怎么还专门在门口看着我干活呢?监工呢?于是越想越气,越推越快。后来推不动了,让只有四五岁岁的孩子帮忙推,孩子太小也推不动,他就动手打孩子屁股。边打边说“我让你不使劲!我让你不使劲!”,小孩被打的哇哇之哭。我太爷还是在一边看着,一句话没有。后来他跟我说,这是她一辈子之中唯一打孩子的一次,一生养了五个孩子,这是唯一一个被他打过的孩子。每想到此事,他都会后悔,自责。孩子打完后,雪也越下越大,她也已经冻透,带孩子回到屋里。她说人在通透后,很久才能缓过来的,他进屋后盖着被子,浑身哆嗦了好半天,才缓了过来。当时心脏也砰砰直跳,心慌难忍。老年后查出的心脏病,怀疑其实在那时就发作过,只是自己并不知情。

我姑奶奶的回忆:

这件事我太爷的小女儿,我爷爷的二妹,也就是我的姑奶,这样说:他没有烟、酒、赌博的嗜好,只是吃食上边比较讲究。自己有自己的一个点心匣子,里边常年放着他自己买来的糕点等,很少给其他人分享,总是独自享用。一家子只有他吃的最好。

我大爹的回忆:

我大爹说我太爷是个有能耐的人,喜欢做买卖,而且总是另辟蹊径,敢做敢为。他是我们方圆几十里,第一个用火车运输,去卖鱼的。而且曾经倒卖过当时几乎没人见过的打字机,盘尼西林等物资。

我爸爸的回忆:

我爸爸说小时候,香油很少能见到,他自己弄来一些香油,倒在咸菜丝上,拌着吃。其他人根本吃不到一点。真的是有点不顾及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而且听我爸爸讲,他年轻时还有生活作风问题,和别的女人有染,我太奶奶其实是知道的,据她说那个女的是当时雄县县长的一个小妾或者姘头,住在雄县县城的一个大院里。我太爷有一段时间,曾经翻墙进院和那个女人私会。

生产队吃大锅饭的时候,他也不干活,没事去其他村里收古董,瓷器,字画等回来倒卖,挣了钱自己买点好的吃食,独自享用。

我父亲说他小时候家里有一张我太爷的照片,据说是形象好,气质佳,我父亲的同学跟随他到家里玩时,曾经看到他的照片后,怀疑他一直当过大官。可惜那张照片没有保留下来。

我太爷的一个朋友的回忆:

我爷爷在世的时候,有一个人经常来我家串门,当时已经90多岁,身体却很健康。喜欢过来和我爷爷聊会天。其实他也是我一个同学的爷爷,姓杜,叫杜树起。他小时候和我太爷相识,那时他还小,但是经常和我太爷一拨人一块玩。我和他也聊过天,他当时这样和我说的:

那时候我祖上家境很好,我们祖上虽然也是农民,但是家庭富裕。当时我祖爷爷他们兄弟几个都住在一个大院里,家里养着牲口,还雇佣着长工。我太爷爷比他大好几岁,但是那时候他经常和他们一起玩,一起练武术。他说我太爷爷有“一招鲜”:他身体柔软,可以抬起腿来,用嘴咬住自己的脚尖。每当他们练武,表演时,凭借这一招往往让周围的人为他喝彩。讲到这些时,语气中满是称赞。

他和我说印象最深的是有一年,不知道我太爷在BJ惹了什么事,被人通缉,BJ的官兵骑着快马直接找到村里,手里拿着命令,命令单上只写了5个字:活捉李文山!当时官兵,满村挨户搜查,但是我太爷早就不知道跑到了哪里,无奈之下,官兵只得重新翻身上马,悻悻而回。

根据以上这些人的描述,我总结了一下:一,我太爷从小家境优良,好吃懒做,虽是农民家庭出身,却有点纨绔子弟的意思。说不好听点,有点不务正业,二流子的感觉。二,我太爷很自私,只顾自己舒服,不顾他人辛苦,不会心疼人。三,我太爷有很好的经商头脑,精明灵活,敢做敢为,是个做生意的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