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大傩神

从那两道缝隙去瞅，隐隐约约看见里面有个模糊人影在微微颤动。

这驴皮底下，当真是个活生生的人！

心中微怔，崔浩犹疑开口：“怎么帮你出来？”

驴皮底下的赵灵儿声音带着悲凉：“出不来了。”

“人皮已被剥了，如若再没了这张驴皮，顷刻间小女子就得魂飞魄散……”

“……”

这……崔浩迟疑片刻后又问道：

“这地方是哪？县衙又在哪儿？”

是了，报官！

将乞儿会拐走普通人，制成畜生卖掉的事情上报给县衙！

既然这世上有乞儿会这些旁门左道，自然也应该会有道家佛家一类的正道门派，

只要将此事上报给县衙，县衙应该会寻找正道门派帮自己解了那消阳汤的影响吧？

但谁知驴女赵灵儿的回答却让崔浩心头一冷：

“这地界，是在傩国都江城境内。”

“至于县衙，恩人莫不是想报官？没用的。”

崔浩愣了愣：“为什么？”

“……”

“恩人想必不是本地人？”驴皮下女人的声音传出：“咱这地界人人拜仙家，既然咱已经被乞儿会拐走，那便是乞儿会的物件了，县衙不会再管。”

“若是县衙去管，就是不卖乞儿会背后仙家的面子。”

“到了那时，可就是县衙背后仙家和乞儿会背后仙家的梁子……”

仙家？

崔浩迟疑好一会儿，才明白仙家就是邪祟，比如乞儿会的丐老爷。

“县衙背后也有仙家？”崔浩连忙询问。

“嗯……”驴女声音传出：

“县衙背后的仙家，自然就是咱傩国的守护神，大傩神。”

“除了一些自己有仙家庇护的帮会外，咱傩国举国都是拜大傩神的！”

“大傩神可是东洲行道最厉害的大仙之一……乞儿会背后的仙家和大傩神比起来，根本不够看……”

大傩神？莫不是和丐老爷一样的邪祟？

“大傩神不管这人牙子的事儿吗？”崔浩问道。

不对呀。

既然傩国举国祭拜大傩神……那乞儿会在傩国境内拐卖人口，不就是在残害大傩神的眷属？

无论大傩神是真的仙家还是邪祟，都没理由不管的……

“大傩神虽是这附近最大的仙家，可也与境内一些个小的仙家有约定……只要这些仙家做的不太过火，大傩神都是不会去管的。”驴女这样回答：

“被人牙子拐走，对咱们而言是命，大傩神是不管的。”

崔浩也总算是明白了。

说白了就是一种管理手段而已……

所谓的傩国国境很大，境内绝大多数国民都供奉大傩神。

但是在傩国境内也有许多小些的邪祟仙家，大傩神没法独自与这么多小邪祟为敌，

于是便设了个度，只要这些小邪祟做的恶事没达到这个度，那便是相安无事，

只有这些小邪祟当真越过了大傩神的容忍范围，大傩神才会出手……而乞儿会拐卖人口的规模，还在大傩神的可接受范围内……这么去看，所谓的大傩神也不像是真的仙家，更像是比丐老爷实力更强的邪祟！

自己这是穿越到了一个举国供奉邪祟为仙的世界！

之前听豁牙老头的话时崔浩还不相信，但现在他才总算是意识到了这世界的诡谲之处：

仙佛消失，邪祟做祖。

人们拜邪祟为仙，为邪祟奉香，求邪祟庇佑，向邪祟求道……这世界，已经扭曲了！

崔浩还在为穿越到这样诡谲的世界而心神震颤，

一低头，瞅见那只由人制成的毛驴正软哒哒趴在木车上，和人一模一样的眼眸里也满是绝望。

这驴子要怎么处理？

既然这世上已没了仙佛，那他想解了消阳汤的影响，便只能通过想办法得到豁牙老头的信任……

乞儿会给自己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将这毛驴拉去屠宰场卖掉，

但昨夜正是这驴女赵灵儿提醒的自己，多多少少也算对崔浩有恩。

“恩人，莫要将我送去屠宰场……”

瞧见崔浩在看自己，毛驴浑身都止不住打起颤来，模糊声音里带着恳求：“求恩人将小女子送回莲花村……”

“届时小女子家里人一定会给恩人些报酬，恩人也可拿着报酬回去交差……”

嗯。

崔浩眼睛一亮。

这倒是个好办法。

“好。”微微点头，崔浩又将拉着驴女赵灵儿的木车拉起，由那赵灵儿指引着拐了个方向，掠过前面的屠宰场，朝着赵灵儿家所在的莲花村走去。

要说这乞儿会当真是胆大妄为，那莲花村距离客栈竟只有五里地左右。

崔浩虽是身上有伤，走得较慢，但花了半个时辰前后，便也在驴女赵灵儿的指引下走到了莲花村村口。

边在心里唏嘘着这豁牙老头真是嚣张，老话说兔子都不吃窝边草，这乞儿会也真个不怕翻车，

一边朝村内走去。

没走个几步，就瞧见几个汉子穿红戴绿，抬着花娇喜气洋洋从土路牙子边上走来。

一约莫十七八的年轻人骑着毛驴，胸前戴着朵大红花，身后跟着些吹拉弹唱的吹手从土路上走过，瞧去应该是在办喜事。

崔浩识趣地拉着木车退到一边，让这些人先过去。

这些人倒也不客气，就那般吹着唱着自他身边走过，全然没有停下来道个谢的意思。

甚至那胸前戴着朵大红花的新郎官经过时，还不屑地朝崔浩啐了一口：“咱家正办喜事呢，你一叫花子挡在这做甚？”

“快些滚！莫要误了大爷的好心情！”

崔浩没说话，只是拉着木车又朝后退了些。

他现在穿的是那豁牙老头的衣服，再加上昨夜经了那般诡谲之事，此刻也是气色萎靡，瞧起来倒的确像个叫花子。

站在旁边，瞅着那队娶亲人吹吹打打走远，

崔浩转头去抓住木车上的把手，想继续推着车上的驴女赵灵儿回家：“你家在哪个方向？”

但却久久没得到赵灵儿的回答。

仔细去瞅，才见那驴子和人一模一样的眼珠下淌出两行浑浊泪水来，眼神看着也有些呆愣。

好一会儿，听到赵灵儿有些怅然的声音从驴皮下响起：

“跟着他们走就行……”

“娶亲的，是我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