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驴女赵灵儿

缓缓睁开眼睛。

太阳透过纸糊的窗棂照进来，刚好洒在崔浩脸上，留下一道影影绰绰的光影。

那乞儿会的豁牙老头正站在自己面前，咧开一嘴大黄牙嘿嘿笑着。

刚才那梦境……莫不是就是自己的金手指？

梦境实验室里的那些个房间中关着的实验体，就是这个世界上的邪祟？

而那个被亲孙子卖到实验室中的疯癫老人，或许就是未来的丐老爷？

只是那老人，以后当真会变成丐老爷那般可怕的邪祟吗？

崔浩心里沉思着在梦里看到的一切，并没立刻去理会那豁牙老头老刘头。

老刘头看了他一眼，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团，咧开嘴来露出一口大黄牙：“嘿嘿，娃子，你既已是咱乞儿会的牙崽了，那便得帮咱乞儿会做些个事情。”

“丐老爷手下可不养吃闲饭的喽啰！”

——我也没想待在你这乞儿会啊！

崔浩差点翻出个白眼来。

“我……”他已没了人气阳气，只要出门就会撞诡，又能做些什么事？

“嘿嘿。”

还没等崔浩反应过来时，那豁牙老头就很迅捷地将一指头蛋大小的药丸塞进了崔浩嘴里，

紧接着捏住崔浩脖子轻轻一用力……

“咕嘟！”

药丸顺着崔浩的脖颈流进了腹部。

浑身瞬间发凉……这老头，又给自己塞了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惊慌开口。

“哈哈哈。”

“放心吧娃子，进了乞儿会咱就是一家人，我又哪里会害你？”

“这玩意儿叫补阳丸，吃了补阳丸，至少三个时辰内，这补阳丸会源源不断地为你提供阳气，自然也就不会像昨夜那般撞上诡怪了。”

补阳丸？

三个时辰的药效？

果然，四肢的冰冷感的确得到了些许缓解。

就连脑门上和肚皮上之前被豁牙老头开出的缝也隐隐传来瘙痒感。似是在慢慢愈合一般。

“当然了，这一枚补阳丸也就只能管三个时辰……若是三个时辰之内你还没回来，便依旧还会撞上诡怪……”

豁牙老头又笑着补充了一句。

崔浩皱眉点点头。

他自然知道：这俩人牙子肯定不会轻易对他放下戒备。

想要找到彻底根除消阳汤影响的法子，还是得循序渐进才是。

“我要做什么？”

这般打算着，崔浩也就低声询问道。

“喏。”

豁牙老头伸手指向院子里的马厩。

在那里，昨日那头毛驴正有气无力地瘫在地上，垂头丧气。

“这畜生腿已经断了，也没别的用了，得卖去屠宰场里换钱。”

“今日本该是老头子我去将这畜生卖到屠宰场，但奈何突然来了个新活计要做。”

豁牙老头笑呵呵道：

“老白还得看着据点，所以就只能由你去卖掉这畜生！”

崔浩怔了怔。

豁牙老头这是要自己将这头毛驴拉去屠宰场卖掉？

“从咱这客栈出去，往东走半个时辰就有一屠宰场，你便快去快回，三个时辰肯定是够的。”

“……”

豁牙老头好似还有其他事情要办，倒也没再和崔浩多说，直接转头离开了。

崔浩站在窗子边，看着马厩里那只垂头丧气的毛驴，沉默许久。

他知道，这头驴子的驴皮下，是个活生生的人。

但是假若不听那老头的话，又怎么得到他的信任，又如何换取消阳汤的解药？

“唉——”

半晌，崔浩长叹一口气，走到院子中央，将那被打折腿的毛驴装到木车上，而后沉默着拉车走出了客栈，朝着客栈东边的屠宰场走去。

“咴儿咴儿！”

驴子似也窥见到了自己的命运，在木车上凄惨尖利地嘶叫。

叫声凄惨婉转，像人一样溜圆溜圆的眼珠里淌出两行剔透泪珠，在木车上留下一小片水痕。

但崔浩却始终没有回头去看那驴子，只是拉着车走出客栈，消瘦的身子慢慢消失在土路牙子上。

所行的方向，正是豁牙老头口中屠宰场所在的东边。

……

客栈上一小窗户里，

豁牙老头和店小二瞧见崔浩当真朝着东边而去，才松了口气，互相对视一眼，各自去忙。

“倒是个听话的好娃子。”

“呵呵。”

……

“咴儿咴儿！”

“咴儿咴儿！”

拉着木车，行了约莫半个时辰，崔浩已经看见了几十步外的屠宰场。

几个匠人正光着膀子，手里拿着剔骨刀，将猪狗驴羊绑在木桩子上屠宰卸肉……还没等走近就能闻到一股子浓郁的血腥味。

身后木车上拉着的那头毛驴叫唤得更加凄厉了不少，如人一样圆溜溜的眼珠子里也满是绝望。

“喂，小子，来卖货的吗？”

一光着膀子的屠户瞧见了崔浩身后拉着的毛驴，冲他大喊：“来俺这儿！俺给你打折！”

可拉着木车的崔浩却突然顿住了脚，没理会那屠户，左右观望了一番，确定豁牙老头和店小二没跟着自己后，便直接拉着木车拐了个弯，拐进旁边一无人的幽长小道里。

驴子瞪大眼睛，凄厉嘶哑的叫声也被憋回嗓子眼中。

又朝巷子里行了几十步有余，确保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崔浩将木车把手松开，快速从怀里掏出半瓶水来。

昨日黄昏时，店小二将毛驴拉下后院时，崔浩记得豁牙老头曾嘱托了句：“莫要喂那畜生喝水！”

大胆猜想，或许喂给这毛驴水后，毛驴便能发出人声？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崔浩将手中的半瓶水递到毛驴面前。

果真，那驴子瞪大溜圆的眼珠瞅着崔浩看了眼，

然后像是疯了样儿将驴嘴凑到半瓶水前，“咕咚咕咚”猛地喝起来。

随着驴子“咕咚咕咚”喝下水，它身上的驴皮竟突地变得水滑湿润，

崔浩注意到：

这驴子的脑袋和肚皮上，两道手指头大小的缝隙缓缓张开，

皮子缓缓蠕动着，似乎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动作。

之后，昨夜那提醒崔浩的女人声音从驴皮里响起，

虽然隔着驴皮，略略显得模糊，但也勉强能让人听懂：

“莲花村赵灵儿，多谢恩人搭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