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灵藻熬制药膳的缘故,陈烛也就没有再出海,而是将岳家六合枪细细琢磨了一遍。
也正因此,他发现在渔港上来来往往的官兵愈来愈多。
偶尔有疍民撞上了他们,还会遭到鞭打责骂,噼里啪啦的鞭子声响彻夜空。
其中有几个陈烛看得格外眼熟,正是那一日与张宁水来八极拳馆的官兵。
抽打完渔民后还抢着船出海游戏,说是水师,实像匪盗。
直到第二天,当归来的渔民多了后,他们便喝酒哼歌从近海处满满划回来,骂骂咧咧朝着绿营的方向走去。
还有的朝城中武馆方向。
“张宁水与官兵还有关系,”陈烛搏击白浪想到。
仇人的关系网倒是错综复杂,不过也在他的预想之中,毕竟张家能够于一方占岛作威作福没有制裁,背后又怎会简单?
他从水中登上船只,穿上马褂后先向保生医馆而去。
医馆的门始终未关,当他走到的时候已经有人在里外进出。
他走进去后正逢上准备前往武馆的梁瓒,手里提着自己的那份药膳,熬制正好。
“你的药膳,我爹说其间蕴含的灵气足够你在修行上更进一步了。”
梁瓒直接递给陈烛后又招待了几个人走进医馆。
陈烛将放置药膳的瓦罐揭开,这次不同于鲛珠研磨成粉的清香,而是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
毕竟是药。
但是他周身筋肉都随之跳动,意识在抗拒,血肉却在渴望。
他一饮而下。
随着药力顺着经络延生,渐渐融入了血液和皮肉中,只觉得一阵舒坦。
梁瓒招待完前来医馆问诊的岛民后,冲着陈烛招呼前去武馆。
恰巧一个粗缯麻布的女人慌张着奔跑到医馆的门口,往里张望,嘴里念叨着他男人的名字。
“柳姨,叔没事了,蛇毒已经被我爹,”梁瓒抬眼看了看陈烛,“还有这位兄弟一块解了,只需要回去静养一段时间。”
名为柳姨的女人忙不迭哭着道谢,几乎就要将眼泪甩到梁瓒和陈烛的身上。
“只是叔怎么好好的就被海蛇咬上了?他不是进武馆了?”
梁瓒不解问道。
“我男人在白鹤武馆做水手,谁知道他们非要出海捉什么宝鱼!直接给他丢进海里去找,正好遇见了那条毒海蛇。”
柳姨叹气哭道,而后的内容无外乎是痛骂着武馆施为。
却最后又只能小声骂骂,武馆、官兵俨然是压在他们头上的两座大山。
梁瓒更加捏拳,定定看着陈烛。
意味不言自明,好似在说:“学医救不了这个世道,你可知道了我为什么执着于武?”
……
八极拳馆。
经历昨日霍殿阁亲身传武后,大家都精进了不少。
再加上早起苦练,秦氏兄弟的基本开门练法已经到了虎抱一步,而六子和杨文练到了登山探马。
陈烛站立校场,直到药膳的药力彻底消化。
良久,他缓缓睁开眼睛。
不消片刻,撑锤如崩弓窜箭急发,降龙……直到鹤步推,如山峦屹立般稳健。
肌肉牵动,拳发如同炸雷。
此乃是八极拳基本开门练法——金刚八势的精进,亦是“鲸饮皮肉”到了一定层次后才能做到的发力手段。
霍长河神色复杂,从陈烛进入武馆到今天,不过几日,进度却如飞速。
拳架已然尽数精通。
他的思绪不禁拉到了自己被霍殿阁捡回武馆的小时候。
……
“寻常人拳架要半年才能精通,而你一个月精通,日后修行和心性跟上后武学造诣不比我低。”
“师傅,什么是心性?”
“忠肝义胆,以身做盾,舍身无我,临危当先。”
……
后半段他几乎都忘记了,只记得对方说的自己修行跟上后定然不弱。
而陈烛却是比自己更加妖孽。
正想着时,霍殿阁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他的天赋比你要更高。”
那又如何?他至少不会把时间放在无用的事情上,可对方要捕鱼还不忘教授那些疍民。
心里正想着时,霍殿阁站在他的身边轻轻咳嗽了两声。
“师傅,您的隐疾?”
“药力总归是一时。”
师徒交谈,眼睛却都定在陈烛的身上,不知想些什么。
校场上,陈烛几乎被看得有些发毛了,正想收势歇息。
“嘭!”
大门传来一声震响,几个穿着白色武服,腰挎长刀的武师大步走了进来,前面领路的正是张宁水和一位水师把总。
“白鹤武馆,又来了。”
杨文凑到陈烛耳边提醒。
校场上,陈烛望见几个正练着八极拳的武师不满地走上前。上一次校场还只有他们几个人刚拜入门。
“你们砸八极拳馆的门?”
有师兄怒斥着就要挥拳上前招呼,震脚闯步踩得校场上炸响了一道闷雷。
张宁水眼神一凛,他身后一个白色武服的武师暴冲上前,右脚如龙腾跃,点向了这位师兄的下巴。
白色的鞋尖狠狠踢在其下颚,刹那间陈烛就看见这位师兄倒飞出砸在了自己的面前。
水师的那位把总和张宁水一步上前:“不知霍师傅考虑得如何了?剿匪事大,急!”
“好大的威风!”
霍殿阁眯着眼睛走到校场上。
把总让开说道:“张公子日前在白鹤武馆的渔船帮助下得了几条宝鱼,正好突破了四境。”
“合该这么大威风。”
校场上,刚才还准备上前的八极拳馆弟子听闻此言,站住了脚步不敢再上前。
四境,也就是“水阙之骨”。
到了这层次,已是足以在崖岛上开宗立馆的地步了,而霍殿阁当年也是这个境界挑了十八家武馆。
霍殿阁和霍长河两人也同样站住,前者是因为胸膛中弥漫的血腥味催他想咳嗽,后者则是难以置信。
“他四境了,先一步四境了,我如何才能在师傅走后撑起武馆。”
霍殿阁压住气血:“我是老了一些,但不是死了,威风也给我看看地方。”
他转头看了眼霍长河,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张宁水缓缓走进校场:“武馆,比的也不仅仅是馆主,您今日若还不给答案。”
“那便按照武馆的规矩,谁赢听谁的,”他的身后跟上了那个将八极弟子踢飞的白鹤武师,“拳脚底下见见真章吧!”
霍长河皱眉看向张宁水。
后者轻声说:“您当年挑了十八家武馆,就有我白鹤武馆的鸣鹤拳。”
“也不需您、我还有长河兄亲自下场,今日便让小辈斗斗如何?看看时过境迁,如今是个什么光景,也好叫您醒一醒。”
“若是我白鹤武馆胜了,您便必须与我们一同出海剿匪。”
显然,张宁水对于霍殿阁还是有所忌惮的,纵然突破四境也不敢以身试险。
霍殿阁冷笑:“老子就要自己亲自下场,你他娘能怎样?”
这位馆主的胸膛中血气翻涌,又是微不可察一道轻咳,恰被站在身后的陈烛捕进了耳朵中。
“你!”张宁水一步踏出,脚还没落地便听见校场上传来声音。
“斗斗,我看看八极拳馆打得满头包的手下败将,如今又是怎么一副烂怂光景?”
校场上,众八极弟子、霍殿阁、霍长河望向声音来源。
陈烛一步踏出,眼中的冷冽凶光毕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