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时间尚早,陈烛找了家岛上为数不多的脚店点了些饭菜充饥。
纵然如意为他吸走了病痛给他带来了力量上的改善,但是需要先把身子骨养养。
一餐吃完,他只感觉自己都有劲了不少,同时还问店家要了些卤肉以作备用。
这是连原主都很少吃的美味。
因为生在海边,清贫时甚至吃了上顿没下顿,渔获多的时候便只能吃鱼。
但是光吃鱼对于身子并没有什么益处,甚至会破坏渔民的消化系统乃至于肝脏、肾脏。
至此才促成了原主此前的痛苦。
可悲可叹!
念及此,陈烛眼前浮现那张水生带着手下将自己强行掳走,同时丢下五两银子的模样。
他不由得攥紧了手中的铜板。
既是借原主之身方才得此重来一次的命,那自己于情也应当还上个中的缘分,于理也应当铲除这一祸患。
正在他想着时,小岛的墟市闹出了动静。
他接过卤肉后向外望去,这脚店正坐落在墟市的入口处,各个不同的铺子都依次排列其后……买卖的叫喊,行人的喧闹都在其间充盈,可谓沸反盈天。
但是生出动静的不是这些铺子,而是一个与自己同样遭遇的疍民。
昨夜刚与自己见过面。徐四。
只见其猛地从墟市的口子疯也似地爬了进来,跌跌撞撞打翻了不少的木筐。
手上扎满了木屑也浑然不觉。
只是流下殷红血液。
铛锣声从他奔逃的方向流进了墟市,陈烛顺着看去,才发现醒来时注视着自己的祝融像跟在后面。
一群张家的奴才正用轿子抬着这尊巨大的南海神像。
而他们的身后是昨夜检举自己的那伙“祭品”,列成一队,面色无光。
“陆会迎神来了!快拜拜祝融老爷!”
围观的人群里有人先喊了一声。
一群海边的岛民们纷纷跪下开始磕头,此起彼伏的磕头声响起,陈烛站在脚店里只静静看着这一幕。
海边渔民生产工具落后,遭遇风暴和各种突发的事情在这里屡见不鲜,故而往往会崇拜各种海神以求保佑平安和丰收。
就他知道的,自己身上的妈祖和南海神祝融以外,还有四海龙王、玄天上帝、南海观音各种纷乱的信仰。
迎神赛会则是为祝融而办。
分外陆会和水会,前者拿他一世网络上特别火的名词来说就叫作——
游神。
张家的人抬着这座神像,在此起彼伏的磕头声里昂首走着。
不时还有人在队伍的旁边表演,只是手中持着锋利宝剑,丝毫不顾及行人安危。
“供棚祭海神!”
又一道声音响彻墟市,一个张家的年轻公子从队伍后面快步跑出,而目标赫然是那徐四。
手又哪里比得上腿快。
几息后徐四便被追上抓了回来,在其手上挣扎,荡着空空裤管,瞬间湿透。
“你,该庆幸。”
这个张家的年轻公子说道。
“死的爽利在海边未尝不是好事,祭给了南海神说不定还能入归墟投个好胎。”
“忒!”徐四顶着恐惧将口水吐在这个张家公子的脸上,“老子看你张洋澈下辈子猪狗不如。”
众人纷纷抬起头,只见其面色一下阴沉了下来:“曲蹄就是曲蹄,这辈子上不得岸,终究是一艘破船。”
墟市中的疍民又把头低了下来,但是磕头不止,径直朝着神像直到将血磕出。
而张洋澈直接将徐四压在了南海神像前:“进一墟市,献一牲奴,请海神庇佑我等出海平平安安,佑我张家灵气充盈!”
一语唱罢,张洋澈抽出了一柄剖鱼才会用的刀,直接抹在了徐四的脖子处。
血溅神像,成串的血珠从金漆上缓缓流下,渐渐在墟市的青石板路间汇成了一块红泊。
众人最后一磕头,神像再次启程,奔向下一处的岛上墟市。
陈烛丢下铜板。
脚店的伙计也是起身叹了口气:“都已是海上破船了,上岸又能做些什么呢?”
陈烛耸了耸肩没有应话,而是看了眼天色。
当神像到达海边,应该就是张家水会开始的时间,买完必要的物件就差不多了。
他看着远去的那座神像,轻声说道:“这南海神像,最后不也得放在舟船上才能被承载于海上吗?”
陈烛光着脚走过人人避开的红泊,只觉得脚底温热。
陡然一道蓝色的灵气从血泊间缓缓升起。
【供奉的沧海灵气,灵芝如意炼化度提升至8%】
“徐四被献给南海神的灵气?还没来得及往张家去?”
他猛地抬起头,看着血泊间凝结的字迹,倒映着自己的脸庞。
脚步不停,他迅速跟了上去,在青石板路上留下了均匀的血色脚印。
……
黄昏,夕阳残照,神像金辉洒落。
“还有一个墟市便到了水会处,你们可给我将神像抬好了!这些牲奴该杀就杀。”
张洋澈吩咐着身后的张家人道。
“我去方便一下,反正水会家族的船众多,不差我这一条在边缘的。”
抬着神像的张家杂役们纷纷点头应和,给其让出了一条道路。
后者不满地看向自己的手掌,一个白昼已经沾满了祭品疍民的血液。
能增长家族气运的沧海灵气,应该怎么也够了吧!
他循着无人处寻去,同时眼睛一亮,找到了不知哪家放置着用来接雨水的器具。
“这些穷酸人家的法子倒是多,用这些玩意接雨水来饮。”
张洋澈径直将手伸了进去开始清洗,嘴里嘟囔半天。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临近海岸而来的海风将他吹得清醒许多。
“渗的慌,明明马上就要热热闹闹赴会了,为什么总感觉渗的慌。”
他打了个哆嗦。
就在这时,洗出的血水倒映的影子在他眼里多了一重。
“?”
这位张家公子猛地瞪大了眼睛,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蓑衣的疍家渔民站在自己的身后。
“搞什么?这是你的?老子用来洗手是给你们疍民脸,莫要不识抬举!”
“嗯。”
穿着蓑衣的疍民回应简洁,背在身后的手迅速拔出,一把闪着锈光的剖鱼刀显露了出来。
夕阳未尽,夜色未生,却见这岛上的无人处已经升起了一道月光。
斩向张洋澈的脖颈,如他斩向徐四的脖颈时一般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