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宴廷和许显纯心心念念的周遇吉,黄得功,孔有德的为什么迟迟不至?不是因为他们脚程慢,而是因为他们在渭南一带遇到了麻烦。
有一伙人揭竿而起,杀了县令,打开了监牢,放出了里面的匪徒,还打开了粮仓,等他们到渭南的时候,这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在当地士绅的请求下,他们打算先剿灭了这伙叛军再说。
这群人不过三百多人,又没什么熟悉兵事,例如王嘉胤这样的人物在指挥,全凭一时之勇,很快就被周遇吉,黄得功,孔有德三人击败,余部逃入山中,可这样一来却耽误了三天时间。
西安城外不远一小山坡上,周遇吉,黄得功,孔有德三人,正骑马远眺西安城下那密密麻麻的窝棚和窑洞,都很是感慨。
自从进入陕西地界,情况就很糟糕,他们一路过来不知碰到了多少伙贼人,还有过来乞讨的饥民,周遇吉,黄得功耳根子软,本想将一些粮食分给他们,可孔有德反对。
“此批粮草乃支援西安所用,若一路分粮,怕是到了西安也剩不了多少了,届时我等何以向陛下,何以向胡大人交代?”孔有德振振有词。
闻言周遇吉,黄得功只能一声长叹,无视那些眼中带着希冀的光芒的百姓,狠心漠视下令继续前行,一路走来不知多少百姓饥肠辘辘,面容枯槁,田野大道皆可见尸骨,悲惨之状令人痛心疾首。
“看来西安情况稍好些。”周遇吉看着井然有序正在领粥的饥民们松了口气,要是西安也乱起来了,他们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黄得功点头道:“毕竟是西安府,比其它地方好些。”
孔有德却面露回忆之色:“此景颇像当年毛总兵带我们皮岛开荒的时候,一样的衣衫褴褛,一样的无家可归。”他好像还有些怀念。
“行了,走吧,赶紧将银两和粮米交割。”周遇吉手中马鞭朝马屁股一挥,马儿吃痛,扬起四蹄,朝西安城飞奔而去。
“走吧。”黄得功也说道。
“走。”
当那满载粮食的车队出现在西安城下时,引起了饥饿已久的百姓们发自内心的欢呼,太好了,又有粮食来了!咱们有救了,陕西有救了!
“娘,那是什么?”那唤作二牛的孩子被母亲抱在怀中,指着周遇吉一行说道。
可等了许久母亲也没有回应,忽然他感觉到一滴滴眼珠打在自己脸上,他抬头望去,是娘亲正泪水涟涟,脸上露出狂喜之色,二牛感觉娘亲将自己抱得越发紧了,好像生怕自己会离她而去一样:“太好了,太好了,咱们有救了,咱们有救了。”
那唤作二牛的孩童本在垂死边缘挣扎,可许显纯将从秦王府搜出的粮米交付给胡宴廷后,后者当即决定加施一粥,让城外的百姓们都饱餐一顿,这才把本在鬼门关的二牛救了回来。
周遇吉,黄得功,孔有德三人进城后,前去拜见了胡宴廷,交割了银两和粮食,胡宴廷人逢喜事精神爽,对三人是连连夸赞。
三人也见到了许显纯,可许显纯那副死鱼脸,三人没一个愿意和他搭话。
钱粮已足,兵马已至,那么就该商议商议如何平叛的事了。
先前胡宴廷已派陕西兵备道刘应遇,率五千兵马前往府谷平叛,可如今陕西,延绥烽火遍地,到处都是作乱的饥民。
各地官府都在忙着扑火,可是兵力不足,因为长年拖欠军饷,不少官兵当场投诚加入了叛军队伍,甚至一些被派去平乱的队伍,因为缺粮,在去的路上就反了。
周遇吉听了这些后,主动请缨道:“大人,不如由我三人率兵剿灭西安府附近的流贼叛军,我等麾下有骑兵三千,来去自如。”
胡宴廷沉吟少许,点头道:“如此便拜托三位将军了,只是如今兵备道刘应遇率兵前往府谷平叛,粮草不足,还请一位将军率一支兵马携带粮草前去支援。”
周遇吉,黄得功,孔有德三人对视一眼,孔有德拍了拍胸脯,大声道:“我去吧!你们二位自率勇卫营留守西安。”
孔有德蒙朱由检从皮岛召回京城,委任京营参将,一直想着报答这浩荡的皇恩,如今终于有了机会,怎么能不主动抓住?
“好!孔将军便由你率京营的弟兄们前去支援刘兵备。”周遇吉想也没想就同意了,他是三人的头,要有俩人留守,他自然偏向和同在勇卫营任职的黄得功一起行动。
陕西的情况不容乐观,可延绥也暗流涌动。
在榆林的洪承畴接到各地官府的加急奏报,说安塞,宜川、延川、洛川、靖边、清涧点灯子、绥德、米脂等地皆涌现大量饥民,有不法之徒趁机煽动百姓,似有异心,急请调兵增援。
他急调延绥总兵曹文诏和副总兵尤世禄,各领兵五千分别北上和南下,并急报固原和陕西。曹文诏和尤世禄临行之时,他告诉二人如今饥民造反,朝廷无力救济,对这些饥民只好痛下杀手,闻言曹文诏和尤世禄皆是面容一肃。
陕北大地风起云涌,这里地形破碎,沟壑纵横,高原环绕,适合藏人藏兵,正是英雄勇武之地!陕北安塞,饥饿和酷吏的风一样吹到了这里!
“哎,老爷这税钱不是三十税一嘛?咋多了这么多?!”安塞内一处马市,一身材高大,额头宽阔,眉下一双眼睛格外有神的壮汉正和几名收税的衙役在争论着什么。
此人着一袭黑色长袍,腰间还挂着一个小小的蓝色钱袋和一把短刀,尤其令人注意的是那双粗糙而有力的大手,上面布满了老茧,像是长年和马儿打交道,牵缰绳、喂草料留下的痕迹。
那几名衙役满脸横肉,油光满面,好像饥荒并未影响到他们,为首的衙役鼻子肥大,那脸就像刚出笼的馒头般肿胀,满脸麻子。
他迈着大步走到那汉子面前,眼中还闪着贪婪精光,他将双手环抱在胸前,趾高气扬道::“你落伍了!什么三十税一?明明是十税一!少废话交钱!”
那穿着黑袍的马贩子满脸堆笑道:“刘爷,刘哥,刘大哥,如今是荒年,卖马的生意难做,这样成不成,下次,下次我请弟兄们去酒楼喝酒。”
那马贩子偷偷上前一步,将几块碎银塞到了那满脸麻子的衙役手上。
那满脸麻子的衙役满意的点了点头,大手一挥:“也罢,咱们体量你的难处,这年头你也不容易,下次再十税一把!明天午时你请弟兄在塞平楼吃一顿。”
那马贩子点头如捣蒜:“一定,一定。”
那满脸麻子的衙役这才带着手下转身离去。
等他们的身影消失在目光中后,那马贩子又换了一副表情,目光阴沉,右手还不住的抚着短刀,愣立在原地许久才转身离去。
哼,吃酒?明日我让你们吃席!若不是时间定在明日,老子刚才一刀就剁了你们!一群狗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