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这是我第一次和他相遇。他当时穿的应该是一样的校服，带蓝领的短袖，我看见他递臂章时露出的手腕，在有些炎热的天气里手臂上的细小汗珠，在傍晚的光线下蜜黄色的皮肤——柔软又富有生机。他个子算高的，但不是强壮的，却很匀称，给人以健康的感觉。他留着微长的头发，是流行的样式。我看到有几根发丝粘在了额头上，阳光将他的头发映成朦胧的金黄色，破碎的光线在他的脸颊散开，脸颊上细小的，可爱的毛茸茸的汗毛，他的微笑，和眼神中一丝的紧张。关于他的容貌，已在时光的磨损下在记忆中退了色，我已记不大清了。他的面容没有了图像，变成一些只有含义的词句在我的脑海。看到他时，我只记得他的面容是很好的，是均衡的，美的，它就是它本身。他的眼睛，鼻子，耳朵和嘴巴是一体的，像是同一时刻诞生的一个整体，没有经历过自然与人为的摧残。他的面容，对当时的我来说，是我将他与其他一切区分开来的一个明显符号。在认识一个人时，总是先认识他的面容，他的形体，其次是他的声音，气味，最后才是他的过去。面容总是一个人的重心，所以对他来说，当时的我也是我的面容外加一些模糊轮廓组成的。只有当他的面容，形体，他散发出的一切——他的说话声与气味与名字也就是他的过去结合起来时，他作为一个完整的整体，一个人的意义，才被完全赋予了。

少年的面容是格外好的，这被少女的身体化作一股原始的力量，一股世世代代都有的力量，决定着人类种族繁衍的力量，在青春期的少女心中浮动，促使着她去寻找。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体验，在毫无预料的情况下就来了，让少女有些措手不及。她开始反复回忆少年说过的那句话，“同学，这是你的吗？”，希望从中可以找到他的性格与过去。学校里，少女是活泼的。她很喜欢说话呀，有好多东西想要分享。

张沁怡是她的朋友。在班级里，她们坐在一起。她们总是会说好多。

少女很喜欢张沁怡。她的个子比少女矮一些，但很匀称。秋天了，她觉得有些冷了，她在校服外面穿了一件卫衣，一件黑色的带了些图案的宽松卫衣。她留着刘海，她的头发很软，总是会把头发用一个发夹夹在后面，在鬓角留两缕细长的发丝。这个造型是很精致可爱的，很适合张沁怡的脸型——小小的脸颊。少女对她这个形象是很怜爱的。她的话比少女少一些，不像少女总会想很多。但她的心思是很细腻的，和她说话让少女感觉很舒服，就像在春日的温暖里躺在草坪上看着天空，看着云朵，看着躲在树荫里的小动物，看腻了就在草坡上滚啊滚，闻着青草的芳香睡一觉。张沁怡说话的声音不大，很柔和，嗓音挺细的，说起话来很好听，像微风里清脆的风铃。和她在一起会让少女感觉暖暖的，少女喜欢她。

少女总和张沁怡靠在一起，她喜欢张沁怡衣服上的气味，喜欢嗅她耳朵与鬓角之间的味道。她和张沁怡聊天时，她们总会互相靠在对方的肩头，少女会握着张沁怡的手，握着她幼小的手，摸摸她漂亮的指甲，她们牵在一起。她们聊好多，聊她们自己的事，聊周围发生的事，什么都聊，她们笑，笑的前后摇摆，得互相扶着对方才行。张沁怡喜欢看着窗外，少女则会和她坐在一起，把脸和她的脸颊靠的很近，有时候还会抱着她，感受她呼吸的热气，这时候，两人都不说话，张静怡看着窗外，少女贴着她，看着，看她的眼睛，看她修长的睫毛，看着她眼睛里窗外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