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天空闲的时候，少女移着凳子坐到张沁怡旁边，和她说话。少女迫切的想要将之前遇到他的事与她分享，或许顺便还能听到些关于他的信息，但这得起个头才行。

少女笑着，凑到她耳边。

张沁怡有些不明所以。

少女经常这么做，张沁怡明白她接下来一定会说些奇怪的话。对这个未知的期待，使她不经意间笑了出来，她习惯性的微微低下头，拿手挡着，努力控制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少女用手指着窗外来往的学生中的一个方向。

秋日的午后已经比较凉快了，阳光使窗外的走廊闪亮亮的。

“诶，你觉得那边那个男生怎么样？”

张沁怡顺着少女眼神示意的方向看过去，再转过头看着少女。

她没有着急回答，她在想怎么妥当的回应这个奇怪的问题。

张沁怡笑着看着少女，摆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两人都在笑。

这样看着对方，两人笑得更厉害了。

张沁怡笑得有些颤抖起来，少女带着些坏笑得看着她。

“你说谁呀，我没看清啊。”

“哎呀，你明明看到了嘛，你说嘛，又没关系。”

“你问的也太奇怪了吧，你先说嘛，你是不是喜欢他呀。”

张沁怡轻打了一下少女。

两人都咯咯咯地笑。

“没有呀，才没有啊！”

少女在思考怎么提到那个话题。

她把身子靠过去，故作小声地说：

“你和你的那个，现在怎么样啦。”

“你怎么问起这个了。”

张沁怡微微嘟着嘴说，这是她很喜欢的表情。

她有些搞不懂少女了，今天感觉她好像有点奇怪，总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关心关心你嘛，是吧。”少女笑着说。

其实张沁怡是挺想和少女分享这个事的，只是她感觉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也不知道怎么提起话题。

“好吧好吧。”

提起这个事令张沁怡有些激动，她平复了一下心情。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坐姿，理了理衣服，还理了理头发，将鬓角的发丝理到耳朵后面去。

少女很期待，将张沁怡的手放在自己膝盖上，抱着它，脑袋轻轻地靠在上面，轻柔地嗅着她的衣服。她喜欢她卫衣的气味，洗干净衣服的气味，带着些洗衣粉和人身体的味道，一种年轻的温柔和味道，一种说不出来的气味。

张沁怡开始讲述。她有些不好意思，声音有点小，还有点可爱的磕磕绊绊。

“嗯…怎么说呢。”

少女在倾听。

“他…其实挺好的，我们现在…也其实挺好的。”

张沁怡看了一眼少女，发现她在安静的听，便继续讲。

张沁怡和少女一样大，也是十四岁。她之前告诉少女，她有了一个男朋友，也是她们学校里的，是其他班级的。少女感觉很新奇呀，她问张沁怡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她说是那个男生在有一天放学的时候告诉她喜欢她，然后就认识了。之后少女有时候会看到他们走在一起，在吃完饭回教室的时候，在放学的时候。少女会在远处悄悄地看他们，看他们并列走在一起，跟着他们，看他们在来往的学生之中显著的身影，少女觉得这很有意思呀，她会偷偷地笑。少女发现他们走在一起时总是隔了一段距离，总是不说话。少女就跟张沁怡说，你去牵他的手呀，和他说话呀，张沁怡说，不行呀，这样不行呀，少女问她为什么，她就不好意思地笑着，搓搓手，摸摸衣服，也不回答，就和少女说别的话题了。

她在讲述，少女在倾听，会不时地点点头，笑一笑。

“他…怎么说呢，你应该也知道的吧，他经常会来找我。然后，嗯…我们就聊天，我也不太知道怎么和男生聊天，所以基本上都是他在和我说。他会说一些他最近买了什么鞋子游戏呀之类的，我也不太懂，也就听着。其实…都是他来找我比较多，你也看到的吧，因为我去找他的话，他的那些兄弟，他们男生，就是会起哄你知道吧。他的话，人其实挺好的。在学校里，我们也就是…不好什么，放学回家的路上我们会说的多一些，他之前问我可不可以给他一个我的头绳，我就把我的那个白色的给他了，就是我之前带的那个，我还有一个，我拿给你看。”

张沁怡拿出白色的头绳，放在手心里给少女看。

“就是这个啊，难怪我之前看到他戴在手上的。”少女笑着说。

“嗯嗯，你继续讲吧。”

“好的。然后他也送了我东西，就是我之前生日的时候，他送了我几支笔。还有，他有的时候会说我可爱，他说我好漂亮啊，说我发型好看。”

张沁怡笑了。

“他的话，我…就不太知道怎么说，他人挺好的吧。然后现在的话，我们就…比以前说话少了，他来找我也少了，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分手啊，然后…就是这样。”

张沁怡不说话了。

没有人声音。

少女低着头，握着张沁怡的手。

两人沉默了一阵。

少女微微点了点头。

她在想，少女在思考，但她自己没有意识到。听了这些，少女有种奇怪的，说不出来的感觉。

少女为张沁怡思考。

她靠在她手上，两人呼吸着，有些安静。

少女想起了那个他，当时的画面，他的面容，他说的话。

少女抬起头，笑了一下，问张沁怡：

“就是…有一个男生…”

少女把他的相貌告诉她，问她知不知道他。

张沁怡知道，她笑了，问少女怎么了。

少女也笑了。

少女把在校门口的事告诉了她。

两人边说边笑。

张沁怡问少女是不是喜欢他呀。

少女坐直了身体，不好意思地抿着嘴巴，笑着，小声地说：

“我觉得…他挺帅的吧。”

张沁怡笑了，笑声很好听。

“你不要再笑了嘛。”

少女将张沁怡鬓角柔软的发丝绕在指尖玩着，有些不高兴地嘟囔道。

张沁怡艰难地平复了心情，赶忙说好，还是带着些笑。

“你肯定也知道他的呀，你肯定听过他名字的。”

张沁怡告诉了少女他的名字。

少女想起来了，这个名字，是她经常听到的。她经常会听到一些女生在谈论，提起这个名字。她不知道这个名字的拥有者就是他。她对他的印像，或者说是对两个事物的印像，这个名字和那个画面，直到现在才开始融合。

原来在她记忆里两个毫不相关的碎片现在拼凑到了一起。

这个名字，在学校里算是有名的。少女会听到一些女生谈论这个名字，说他外貌好，谈论怎样才能加到他的联系方式。谈论通常带着女生们的嬉笑，在少女看来这似乎是一些游戏的话语，是用来玩乐的，少女有时也乐意加入，这是挺有趣的。组成一个团体，作为其中的一个成员来谈论，似乎拥有某种掌控感，就像是某个古老组织的秘密集会，很好玩呀。他，或许少女曾经在哪儿见过，但现在她已经记不得了，他的名字，作为他被谈论的秘密代号，似乎是带有某种轻浮的意味。一个男生，被这么多人谈论，吸引了这么多人，或许是因为外貌，或许是因为其他种种原因，但在这一切中，这个人似乎总是轻佻的，引人不悦，不太能信任的。或许那天他所表现出来的语气，他温柔的话语与气质，也仅仅是他的习性而已。那幅放学的画面，似乎也被这名字的意义玷污了，原先它是无暇的，但与他的名字，他的过去结合起来之后，也似乎变质。少女内心有种感觉破裂了，像是被什么撕裂了，曾经回忆了那么多次那幅画面的自己，令少女不太喜欢，她有些想要把那个自己丢掉，认为那个自己实在是什么都不知道，她有种被欺骗的感觉。少女有些沮丧，像是突然失去了某种美好的东西。现在的他，这个结结实实出现在少女世界的他，是唐突的，少女对他甚至有一些反感，有一些厌恶，而那幅画面中他的面容，似乎也变得造作，惹人嫉妒了。

少女并没有考虑这些，她只觉得不太高兴。

张沁怡看出来了，但是她并没有问。

两人还是笑着。

她们聊一些平常的，简单的事。

一切都很简单，很平淡。

的确是这样的。

空闲的时间结束了。

学校里的一些吵闹和喧嚷安静下来。

少女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没有下雨，却有些风。

淡黄色中夹着些灰色的光线。

午后的阳光。

不安静也不吵。

少女没有什么感受，她自己是这么觉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