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奥诊所月球分所，1楼门诊大厅，上午11点58分。
李森正在布置圣诞老人。
突然，从旁飞过一团黄色小纸条，正中他面门。
张嬴翘着二郎腿，神色傲慢道，“事无裨益，罚人于身。”
“第四层地狱。”
“撇开这些名词雅句，写病历能快很多。”
闻言，张嬴瞟了一眼堆积如山的病历，右手翘起兰花指轻轻一弹。
“拾人牙慧罢了，却只为无人问津。”
随后，他耸耸肩道，“相信但丁也会认同这些事毫无裨益。”
李森语重心长地提醒道，“你有两个多星期的病历没有补了。”
此时，陈楠正巧路过。
随即，右手翘起兰花指轻轻一弹。
顿时，陈楠一脸诧异。
张嬴装傻充愣道，“哎呀！偏了。”
陈楠微微皱眉，不无恼怒道，“你多大？8岁吗？”
“8岁小孩能做这个吗？”
话音未落，把舌头一伸，做了个鬼脸，活像一尊吊死鬼投胎。
“你省省吧，不然就变不回去了。”
陈楠看了看病历，“你的病人在一号诊室。”
张嬴看了眼时间，“我12点下班，现在都17点了。”
“她11点就开始等你了。”
“万念俱灰啊！”
随即，准备起身。
“那是第几层呢？”
1号诊室。
张嬴推门而入，随即一脸懵逼。
因为房间内，有三名尼姑。
“你好，我是张嬴医生。”
“有什么不适吗？”
闻言，年长的灭绝师太吩咐道，“丁香，给他看你的手。”
丁香伸出一双好似患上皮炎地玉手……
随后，张嬴打开药瓶，先磕为敬。
“你一定是光顾着在圣水冷却器边高谈阔论了。”
“最近经常洗盘子吗？”
“我在厨房帮忙。”
“厨房有新用具吗？”
大师姐芷若补充道，“这周有人捐赠了平底锅和热水壶。”
“我打开包装清洗了一下。”
“你的双手可是用来拯救灵魂的。”
“干杂活这事，倒是难为了。”
“接触性皮炎，你对清洗皂过敏。”
闻言，灭绝师太微微一笑，不屑地反驳道，“胡说八道。”
“我们一直用同样的肥皂。”
“怎么现在才出问题呢？”
“我行医25年了。”
“为什么一直要向人保证说，我清楚我做的事，人类可能对长期持续接触的物品过敏。”
“好消息是，免费试用装。”
说罢，张嬴打开储物柜。
对丁香眨了眨眼，“苯海拉明，抗组胺药。”
“能阻断过敏反应。”
“每8小时服用一片。”
“你可能会觉得有点儿嗜睡。”
“再拿些非处方的可的松软膏。”
“谢谢你，医生。”
“要水吗？”
“我自带了茶水。”
“行”，张嬴点点头，“休息几分钟就好。”
“药物起效很快。”
话音刚落，潇洒离去。
1楼门诊大厅。
张嬴把病历往桌上一丢。
李森抬头一看，“还是过了12点。”
“你是怎么处理像皮炎之类的问题？”
“什么？”
此时，灭绝师太来到门诊大厅。
“医生，感谢你的耐心。”
闻言，李森疑惑道，“她在对你说吗？”
“不知道，但她绝对是看着我说的。”
“我很高兴得到一个非宗教的诊断。”
“尼姑们试图将疾病理解为神的干涉。”
张嬴反问道，“你不这样想吗？”
“你也带了个滑稽的帽子。”
“要是我的腿断了，我相信是有原因的。”
“我相信是比丘尼尊者的安排。”
“我也相信是她要我打上石膏。”
此时，大师姐芷若匆忙跑过来。
“医生，有些不对劲……”
1号诊室。
丁香痛苦地呻吟着，好似哮踹发作。
见状，张嬴麻利地带上听诊器查看。
“抬起下巴。”
“丁香，哮踹发作，请你放松。”
“请帮忙卷起她的袖子，我要给她注射肾上腺素。”
说时迟那时快，拉开抽屉，拿出注射器，开始注射。
“打开你的肺，帮助你呼吸。”
不知过了几秒，丁香缓了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
“她吃药了吗？”
“吃了。”
“可能是过敏反应。”
“她抗过敏药过敏吗？”
“你觉得是冥冥之中的力量，要抓走她吗？”
“感觉如何？”
“好多了。”
“我会换成类固醇药物。”
此时，丁香心脏跳得飞快。
“我是不是应该觉得心脏不适？”
“肾上腺素会加快你的心跳。”
闻言，张嬴用手号了号脉。
“但是，没这么快，叫护士进来。”
“你躺下。”
“快来人。”
护士闻讯赶来。
张嬴临危不乱，“心脏复苏急救，除颤器充电。”
“她没有脉搏了。”
随即，左手搭右手，以固定频率，给胸部按压……
3楼金字号病房。
丁香躺在病床上。
师太和师姐，正为她祈祷。
1楼所长办公室。
陈楠询问道，“你诊断病症为过敏，开了抗组胺药，随后出现呼吸窘迫。”
“然后，你给她注射了肾上腺素。”
“估计用了1毫升。”
张嬴纠正道，“0.1毫升，标准用量。”
“这是我给她的用量。”
陈楠瞟了他一眼，“0.1毫升肾上腺素，不会导致心脏骤停。”
张嬴单手叉腰，“她的心脏一定有过往病史。”
“肾上腺素使之恶化。”
“不幸的是，没有病历记录。”
“我现在就能补上。”
“放注射器的抽屉里，两种剂量都有。”
“很容易就会拿错。”
张嬴强调道，“但是我没有。”
“谁都会犯错。”
“这就是为什么要强制医生买医疗事故保险。”
“放轻松，她们不会起诉的。”
“她们最多就是拿戒尺打我的手。”
陈楠提醒道，“那纪律委员会呢？”
“也会打打手就完事吗？”
“你打算上报吗？”
“我有选择吗？”
张嬴挤眉弄眼道，“不上报怎样？”
陈娜翻了翻白眼，“我只能留她观察24小时。”
“要是到时候，你还找不到心脏停跳的原因，我只能通知诊所律师了。”
顿时，张嬴看了眼时间。
随即，转身就走。
诊断科走廊。
潘婷汇报道，“双手红肿，可能是皮肤感染，蜂窝组织炎。”
“会有心动过速症状。”
朱勇补充道，“没有发热症状。”
“全血细胞计数未显示感染。”
“嗜酸性粒细胞略微增加。”
“血细胞沉降些许上升。”
潘婷疑惑道，“可能是全身过敏反应吗？”
张嬴摇摇头，“不是过敏。”
“过敏不会这样导致心脏停跳。”
“可能是血管炎症吗？”
“脉管炎吗？”
“脉管炎不会导致嗜酸性粒细胞略微增加。”
“变应性肉芽肿性血管炎可以。”
“心脏、肺部和皮肤血管炎症反应。”
“导致、哮喘发疹和心脏问题。”
“解释了全部症状。”
就在此时，潘婷赶忙拉开了诊断科大门，张嬴迈着顺拐的步伐走了进去。
支奇补充道，“需要活检确认。”
“胸部断层扫描更快。”
“她可是因皮疹就医的。”
闻言，张嬴盯着桌上的花篮打岔道，“这是什么玩意儿？”
潘婷看了一眼，“糖果棒。”
“糖果棒吗？”
“你在嘲笑我吗？”
“不是”，潘婷结结巴巴道，“圣诞节了，我想……”
突然，张嬴脸色一变，“放轻松点，逗你玩呢。”
朱勇圆场道，“变应性肉芽肿性血管炎的痊后很差。”
潘婷愣了愣，“是啊，不治疗的话，一年存活率，仅33%。”
“治疗的话，存活率是5年。”
闻言，张嬴强调道，“那么，我绝对支持治疗。”
朱勇硬刚道，“如果是另一个主治医生，我会说他犯了错误，用了过量肾上腺素。”
“这么说，确实是我的错咯？”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每个人都会犯错。”
“我觉得你也是大家中的一员。”
张嬴斩钉截铁道，“我没弄错。”
“预约胸部断层扫描，给尼姑丁香用强的松。”
“40毫克，每日三次。”
闻言，朱勇直摇头。
此时，支奇不在沉默，“尼姑？”
“我没有说清楚吗？病人是尼姑丁香。”
“我讨厌尼姑。”
张嬴眨了眨眼，“谁不讨厌呢？”
说罢，潇洒离去。
3楼金字号病房。
大师姐芷若，正一脸懵逼地，看着娱乐节目。
此时，小的们鱼贯而入。
潘婷询问道，“是丁香尼姑吗？”
闻言，师姐赶忙关掉。
“我们没看。”
“我们只是试试这个遥控”，她举了举手道，“是不是病床的遥控器。”
潘婷小步上前，指了指道，“这个才是，你手上那个是电视的。”
随即，一一介绍道，“我是潘婷医生。”
“这是支奇医生，这是朱勇医生。”
此时，丁香突然感叹道，“我都20多年没看电视了。”
支奇不屑道，“你们觉得它是魔鬼的产物，还是尼姑庵没有安装有线电视呢？”
此言一出，震惊全场。
为了避免尴尬，朱勇连忙打岔道，“感觉好些了吗？”
“我刚吃过药，觉得好点了。”
“强的松，类固醇类药物，可以消除炎症反应。”
“张嬴医生诊断出我的病症了吗？”
“我们还不能确诊。”
“今天下午，安排了胸部断层扫描，来帮我诊断。”
师姐疑问道，“药都用了，却还没搞清楚是什么病吗？”
丁香安慰道，“师姐，一切皆有因果。”
3楼走廊。
朱勇埋怨道，“他根本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唯一的问题，就是张嬴拿错了注射器。”
潘婷试探道，“你不相信他吗？”
“我不信任一个不承认自己会犯错的人。”
“你不是也没急着告诉她，可能患有变应性肉芽肿性血管炎。”
“没几年好活了。”
“在确诊前，我不会告诉病人坏消息。”
“那是因为你知道，这次他错了。”
“变应性肉芽肿性血管炎，还有待商榷。”
“门诊上应该没出什么错。”
闻言，朱勇摇摇头。
“支奇，你怎么想？”
“也觉得他不会犯错吗？”
支奇想了想，“要是丁香真患有变应性肉芽肿性血管炎。”
“他一定会沾沾自喜。”
“而我们三个，能过上几周的好日子。”
“要是张嬴搞错了，他就会不爽，我们就要倒霉几个月。”
朱勇微微一笑，“英雄所见略同。”
1楼门诊大厅。
张嬴和李森并排而行。
张嬴疑惑道，“陈楠要是觉得是我的过失，至少也应该停掉我门诊的工作。”
李森肯定道，“她不会混淆犯错和失职。”
“又来了，说教时间。”
“我认为自信，不是我的缺点。”
“我还认为我是凡人，可能会犯错。”
“那么，是你搞砸咯？”
“不是。”
“那么，这仅仅是理论上的可能。”
“说得好。”
“或许没有错误，或许是我的错误。”
“要知道，多数和你一样，只考虑自己的人，喜欢谈论自己。”
“多数人，不爱听。”
说罢，张嬴拿着病历进入诊室。
1号诊室。
张嬴推门而入。
“你哪儿不舒服？”
无人回应。
顿时，张嬴歪着头嗅了嗅鼻子，“让我猜猜，肠炎？”
“是的，味道那么重吗？”
“确实。”
“病历上也这么说。”
“血性腹泻、胀气、疼痛、胺黄类，无效。”
“接着，试了试类固醇灌肠剂。”
“口服皮质类固醇、乙酰水杨酸、6-硫基嘌呤。”
张嬴调侃道，“连我都给镇住了。”
“被我的用药史吗？”
“被上一个医生的完美病历。”
“每个小时去趟洗手间，并不是大问题。”
“但要是有小孩坐在腿上，这……”。
病人摇摇头，“商店会让我回家，他们会炒了我的。”
“不能给我开点儿乙酰水杨酸吗？说不定有用。”
“这不太可能，我给你个处方。”
说罢，张嬴奋笔疾书。
“物美价廉，因为保险公司不为这药买单。”
随后，递过处方。
病人不确定道，“香烟？”
“对，香烟。”
“一天两次，一次一支。”
“研究表明，吸烟是控制肠炎最有效的方法之一。”
张嬴挤眉弄眼说，“而且吸烟能让你看上去更酷。”
“你是在开玩笑吗？”
“吸烟让你更酷吗？是的。”
“剩下的倒是实话。”
“吸烟不是会上瘾而且有害吗？”
“我开的药，几乎都是易上瘾且有害的。”
“唯一的区别是，吸烟完全合法。
“祝你圣诞快乐。”
说罢，潇洒离去。
圣诞老人扮演者，一脸地不可置否。
3楼走廊。
支奇正推着丁香去做检查。
丁香打破尴尬道，“实验室那女的很有趣，她成为护士之前，学的是天体物理学。”
“你知道的比我都多。”
“因为我喜欢去了解别人。”
“你住在尼姑庵里？”
“那是我为我们的神和社会服务的地方。”
闻言，支奇耸耸肩，“我们的神？也许吧。”
“不过，其他人也许觉得扶贫济困更有意义。或是……”
“治病救人吗？”
“这的确是个例子。”
“你从小就想做医生吗？”
“是的，从小。”
“你从小就想当尼姑吗？”
“我五岁时，父母双亡。”
“我是被收养长大的。”
“十八岁时，我去了尼姑庵。”
“我没有别的生活，也从不想要。”
3楼扫描室。
朱勇提醒道，“丁香，希望你躺着不要乱动。”
“你如果害怕，可以告诉我们。”
丁香想了想，“穷尽生之希望，唯主存于我心。”
闻言，朱勇摇摇头，“神与她同在。”
潘婷反驳道，“我是无神论者。”
“你不觉得这是不可知的吗？”
此时，丁香打断道，“这里闻起来怪怪的，是正常的吗？”
“这是正常的，再坚持几分钟。”
“我相信有股更强大的力量，控制着世间的一切，但不是某位被赋予人形的神，控制着我们的日常生活。”
“除了我们的日常生活，还有什么东西，是需要被控制的呢？”
“你别总想着你自己。”
“那你认为我该想什么呢？花鸟鱼虫吗？”
“难道它们才应该觉得，它们是一切的中心吗？”
支奇正专心致志地查看屏幕数据。
“支奇，你相信神吗？”
“我相信丁香没有血管病变。”
“说明不是变应性肉芽肿性血管炎。”
朱勇补充道，“也就意味着张嬴误诊了。”
潘婷反驳道，“不一定，也可能是别的问题。”
“甲状腺毒症，或者类癌……”
“你不信神，但却全心全意相信一个凡人吗？”
闻言，潘婷杏眼怒目。
此时，丁香再次打断道，“拜托，这味道……”
“快把她弄出来。”
“丁香，我来了。”
“那气味让我觉得很难受。”
“没有什么味道啊？”
丁香猛地扇了扇，“哦买嘎的！”
此时，她神情狂热。
“噢，是神，我看见神了。”
突然，她喜极而泣。
“他是为我而来的。”
“他用他的火把燃烧我。”
朱勇上前两步，“给她用安定。”
“幻嗅，宗教性幻觉。”
“脑叶肿胀的症状。”
“我们不能让她……”
随即，丁香疯狂抽搐。
“她在抽搐。”
“颌骨闭合。”
“帮我让她侧翻身。”
“宗教性幻觉？”
“对。”
“接下来将会是……”
说罢，朱勇提起丁香裤腿，只见一大片红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