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重症病房。
支奇解释道,“肝功能结果,一小时内就会出来。”
“如果真是戊肝,肝炎指数就会明显下降。”
“你干嘛要跟我解释这个?”
“我只是别无选择。”
潘婷强调道,“如果不是戊型肝炎,我们马上按照红斑狼疮治疗。”
突然,韩非叫了叫。
“怎么了?”
韩非弄了弄衣服,“别这样,走开~!”
“韩非,我是支奇医生,你哪里不舒服?”
他拍了拍胸膛,呼吸急促道,“巴金,你别这样。”
“他产生幻觉了。”
“是药物作用。”
“我们还没开始用药。”
“韩非,你在诊所里,身上什么都没有。”
……
“我想我尿床了。”
“没关系,别担心,我们把你扶起来。”
随即,掀被,翻身。
只见床单一片血红。
“哦买嘎~!”
“他大出血了。”
“鲜红色的,是直肠出血。”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说罢,昏迷过去。
支奇伸手探了探,“他失血性休克了。”
“血压60,心率140。”
潘婷焦急道,“立刻进行血管造影术。”
诊断科大会议室。
“血管造影提示,胃肠道大出血。”
“严重血液动力学障碍和肝功能衰竭。”
“他还产生幻觉。”
“认为自己被巴金折磨着。”
“幻觉是精神病的症状之一。”
潘婷强调道,“这是第四个诊断指标,可以确诊为狼疮了。”
“谁是巴金?”
“病史里有提过吗?”
潘婷愤怒道,“他幻想什么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产生幻觉的原因,这是狼疮。”
张嬴撇撇嘴,“没必要发火嘛~!”
“这种狼疮需要很多年,才会发展到这地步,他才发病一礼拜。”
“是啊,16岁的孩子,不应患有溶血性贫血,或者七窍流血,但他有。”
“我们本来有机会治疗的,却一直绕着戊型肝炎转。”
“现在,治疗也晚了。”
“他需要换肝,我们搞砸了。”
闻言,张嬴反问道,“你是说我搞砸了?”
“是的。”
“那你干嘛不直接说出来?”
朱勇帮腔道,“你这是在责怪她吗?”
“你同意当做戊型肝炎治疗的建议吗?”
“我不同意。”
支奇圆场道,“她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那她还对那个父亲撒谎。”
“这才是你们生气的原因。”
“我那是信任你。”
“你总是信任我,这就大错特错了。”
“狼疮的诊断是错的。”
“这是目前最合理的诊断了。”
“但并不意味着它就是对的。”
“没错,但给了韩非唯一的生存机会。”
张嬴想了想,语气虚弱道,“把他列入移植等待名单。”
“另外,确保陈楠知道此事。”
“看她能不能把韩非提到前面。”
……
诊断专家私人办公室。
张嬴勾着腰,正大吐特吐。
朱勇走进来,默默看着他。
随即,张嬴故作轻松道,“在食堂吃的。”
“你千万别吃那寿司。”
“你的手怎么了?”
“被抽屉夹着了。”
“是吗?你在戒毒。”
“不是,我是疼的。”
“疼痛引起呕吐。”
朱勇深吸一口气,“我来这里是跟你一起工作的。”
“可不是替你收拾烂摊子的。”
说罢,从白大褂中掏出一物。
“你的维柯丁。”
张嬴看了看,“你的解决办法,就是把药给我?”
“真有意思~!”
“不是。”
“我是在收拾自己的烂摊子。”
朱勇郑重其事道,“趁还没杀死韩非前,你赶紧把药吃了。”
张嬴犹豫片刻,还是打开瓶盖。
……
危重症病房。
“狼疮通常使用药物治疗,但韩非的病情恶化太快。”
韩非爸爸愤怒道,“那是因为你撒谎,因为张嬴把我儿子的命当儿戏。”
闻言,支奇打岔道,“没法确定病情发展到哪步了。”
“你说的对。”
随即,潘婷诚挚道歉。
“对不起。”
“那我们该怎么办?”
“他需要一个新的肝脏。”
所长办公室。
“移植等待名单上,有一万五千人。”
朱勇翻了翻白眼,“那有多少人得不到新的肝脏会失血而亡?”
“大概有50个吧。”
“就因为找不到供体肝脏,每年有两千个病人死去。”
“差不多是每天五个。”
“这么说,他完蛋咯?”
陈楠轻叹一口气,“我试试看吧。”
危重症病房外。
韩非爸爸焦虑道,“我能把自己的肝捐一部分吗?”
“对不起,你们血型不匹配。”
“那我们就只能等吗?”
“恐怕是的。”
就在此时,张嬴缓缓走来。
语气虚弱道,“谁是巴金?”
“张嬴医生,你应该回你的办公室去。”
“谁是巴金?”
“历史上没有这个人。”
“那是个幻觉。”
“什么的幻觉?”
韩非爸爸不爽道,“是我家的猫。”
“这有关系吗?”
“没有,抱歉。”
“我们会一边继续输血,并继续治疗贫血和肝衰竭,一边等待捐献者。”
“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没多少了。”
顿时,张嬴上前两步,语气不容置疑道,“我觉得这不是狼疮。”
“这就是狼疮。”
“你判定是狼疮的第四个依据是精神紊乱。”
“这只是个想念自家小猫的孩子。”
“他被根本不存在的动物攻击了。”
“这就是精神紊乱。”
“精神紊乱和幻觉,二者有本质的不同。”
“所以,如果他见到一只虚幻的猫,那就是狼疮,如果是真的猫,那就不是。”
朱勇不屑道,“嗑你的药去吧!”
“精神紊乱需要……”
韩非爸爸大声吼叫道,“压根就没有猫。”
“巴金死了。”
“你家宠物死了,却从来没提起过?”
张嬴嘴角一翘,“家族史很复杂啊~!”
“家族史是关于家庭成员的,是人才有用。”
“那猫是怎么死的?”
韩非爸爸大怒道,“你们能让他滚吗?”
“那猫到底怎么了?”
此时,姬发小声道,“老死了。”
“她死的时候都15岁了。”
“什么时候?”
“一个月前。”
“这和病情有什么关系?”
“她睡在哪?”
“和韩非在一起。”
潘婷双手叉腰道,“这不是猫过敏症。”
“也不是狼疮。”
“巴金葬在何处?”
……
顶豪别墅花园某处。
朱勇和支奇,正奋力挖土。
“我读了4年大学,4年医学院,2年的实习期,经历了4年的专科医师训练,结果呢?”
支奇揣着粗气道,“行了,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在一旁光说不练。”
“赶快来帮忙,地都冻住了。”
两人一阵操作猛如虎。
“那是什么?”
诊所地下解剖室。
张嬴强忍疼痛,毅然亲自上阵。
额头冷汗直冒,绝不假手于人。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好像真发现了什么。
……
1楼诊所大厅。
一名专业跑腿人士,提着密封箱赶来。
陈娜亲自为其开道,“大家让一让。”
“我们拿到肝脏了,4号手术室准备。”
4号手术室。
麻醉师提醒道,“韩非,从10开始倒数。”
“10、9、8……”
随即,麻醉师点点头。
“手术刀。”
主刀医生刚准备下刀。
可就在此时,张嬴冲进来。
“停止麻醉。”
主刀医生大怒道,“张嬴,你他妈干什么?”
“把一个16岁的孩子,从终生的免疫抑制剂和无法修复的手术伤疤中解救出来。”
“他不是狼疮性肝炎。”
“他是急性樟脑中毒。”
“樟脑?你是说卫生球?”
“不,是白蚁。”
说罢,夹子一举,拿出某物。
“他们制造樟脑来保护巢穴。”
“我猜,他家的白蚁,已经成灾了。”
随即,把夹子往器械台上一丢。
“你有什么依据?”
“我刚刚解剖了他家的猫。”
主刀医生没有耐心了,对助手吩咐道,“通知陈楠,还有保安。”
“你不能给他做肝脏移植。”
“快去。”
随即,助手领命而去。
见状,张嬴用力咳了两声。
然后,噗的一声,飞向主刀医生。
啊~~~
“你疯了吗?”
“我只是有点不舒服。”
啊切~~~
张嬴又拿起毛巾擦鼻涕。
然后,往韩非身上一丢。
最后,转身就走。
麻醉师提醒道,“现在做不了手术了。”
闻言,主刀医生迁怒道,“这还用你说?”
……
3楼走廊。
张嬴一马当先,小的们紧随其后。
“你已经让他肝衰竭了,别再害死他。”
“你就这么想给一个健康的孩子动手术啊?”
“健康?他都病入膏肓了。”
“他只是需要喝点鸡汤。”
“我去通知主刀医生重新准备手术。”
“必须得进行移植手术。”
闻言,张嬴回头吼叫道,“不行~!”
支奇回怼道,“你自己说的,如果韩非的症状,是环境因素造成的,那他到这的时候,就应该消失了。”
“病情却越来越重。”
“如果诊所提供的饭菜,比半岛监狱好那么一丁点,他的情况就会好点。”
“他减重了14斤。”
“当然。”
“原来都是饮食的问题。”
“樟脑是脂溶性气体,病人吸入气体,就在他的脂肪细胞中囤积下来。”
“没进医院时,他的身体靠消耗蛋白质和碳水化合物提供能量。”
“但是樟脑留在脂肪细胞中,在车祸发生后,他住院并开始减重,他是身体只能从别处获得能量,于是开始燃烧脂肪。”
“闸门打开了,毒气进入了他的循环系统。”
“你是说离开毒源,反而害了他?”
“不让他吃他爸做的肉馅饼,才会害了他。”
就在此时,陈楠和韩非爸爸,拍马杀到。
她怒气未消道,“你准备好给我解释阻止手术的原因了吗?”
话音未落,韩非爸爸一个箭步,一记右勾拳击打。
砰的一声~!
张嬴应声落地。
“哦买嘎~!”
小的们赶紧上前阻挡。
“我要告你。”
“不要激动。”
……
张嬴抹了抹嘴角,“你家的猫,不是老死的。”
“它是死于樟脑中毒引发的,大面积内出血和急性肝衰竭。”
“和你儿子的病因完全一样。”
“你对我撒谎,你搅黄我儿子的手术,现在还指望我会相信你吗?”
“给我24小时。”
“我们给你儿子足够的卡路里。”
此时,陈楠提醒道,“那个肝脏已经别人了。”
韩非爸爸倔强道,“我们要做手术。”
“你要做了,就等于杀了四个孩子的母亲。”
陈楠纠正道,“三个孩子的父亲。”
“我猜的。”
“现在也是吗?”
“樟脑中毒,是我们能做出的最合理诊断。”
“它能解释内出血,溶血性贫血和肝衰竭的原因。”
“下面的故事,也就可想而知了。”
“如果你执意要做手术,他要被扔在手术台上14个小时,继而消耗更多的脂肪,排放出更多的毒素。”
“不管怎么样,我帮你个忙。”
张嬴摆摆手,“他现在醒了,去和他临终道别吧。”
……
韩非爸爸一时语噻。
“我认为你应该相信张嬴医生。”
在场所有人,都默默点头。
“把肝脏让给别人。”
闻言,陈楠转身离去。
顶豪别墅客厅。
支奇双手取下壁画,朱勇扛着锤子上前。
他左手敲了敲,“后退,小心。”
砰砰砰~~~
手电筒一照,那白蚁数量……
天字号病房。
韩非一脸清爽。
“凝血酶比值下降,红细胞数量上升。”
“你的决定是对的。”
“他的肝功能在恢复,他已经没事了。”
顿时,父子俩相拥而泣,姬发默默站在一旁,露出了久违地笑容。
诊断科走廊。
张嬴和李森,正并肩而行。
“你坚持了一周,还赢了我的奖励。”
“祝贺你。”
“陈楠是个笨蛋,其实只要两周不出门诊就行。”
“是啊,小菜一碟。”
“还有什么收获吗?”
“有,我是个瘾君子。”
李森无奈道,“好吧。”
“我不会戒药的。”
“有不少戒药项目,陈楠会给你时间。”
“你能找到新方法,来抑制疼痛。”
“我不需要戒药。”
“你刚才说?”
张嬴诡辩道,“我说我是个瘾君子,可没说这是问题。”
“我花钱买药,自己做饭,我能工作。”
“这就是你想要的?你都没什么朋友。”
“我不想要朋友。”
“你故意疏远别人。”
“从三岁开始,我就这样了。”
闻言,李森大叫道,“行了,别这样。”
“你不觉得你已经变了吗?”
“当然”,张嬴耸耸肩,“我老了,头发稀疏了。”
“有时我觉得无聊,有时我觉得孤独,有时我质疑活着的价值。”
“不,我见证了一切,你不只是变老了那么简单。”
李森激动道,“你变了,你痛苦异常,不敢面对自己。”
梆的一声~!
张嬴拿着拐杖,朝着桌上一砸。
“我当然变了。”
……
“都是因为腿吗?”
“和药没有关系吗?它对你毫无作用吗?”
“它能让我精心工作,让我远离疼痛。”
一时间,李森无言以对。
摸摸后脑勺,转身离去了。
1楼门诊大厅。
陈楠关心道,“谈得怎么样?”
“他承认自己对麻醉剂上瘾。”
“向你承认只是第一步。”
“他说这不是问题。”
“也许真不是问题。”
“我不知道。”
“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都不干,已经够焦头烂额的了。”
陈楠点点头,“最好别让他知道,这都是你的主意。”
“他不会信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