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以人为本(上)

月球,南方大陆,人机混居区,喀山露天体育场。

一年级新生正在进行野球红蓝对抗赛。

“回防!回防!回防!”

“加油!加油!加油!”

场边观众热情地为各自队员加油打气。

红色10号队员前锋秦旺,其无球跑位意识,明显对手高出一筹。

“旺仔,好样的!”

“退守,退守,盯防10号!”

后腰和前锋心有灵犀,一个漂亮的长传冲吊。

此时,旺仔处于无人防守的状态。

正当他准备起脚射门,一举奠定胜局时。

突然,全身一震,视觉神经受损,眼前出现重影。

随即,被防守队员铲翻在地……

头部着地,鲜血横流。

教练急忙赶上前查看,“这里需要医生,赶紧拨打120。”

中奥诊所月球分所,1楼门诊某空病房。

张嬴正舒服地坐在皮质躺椅上,双腿交叉搭在前方软垫处。

嘴里含着诊所特供棒棒糖,悠闲地享受着最新一期娱乐杂志期刊。

突然,李森不请自来。

“嘿!你躲在这干吗?”

“把门关上”,李森楞在原地,“快把门关上”。

李森四处瞧了瞧,随后才关上门。

“你在跟陈楠玩躲猫猫吗?”

“她知道我在这儿”,张嬴用力吸了一口棒棒糖,“在门诊”。

“正像她指示的那样,她只是不知道我没看病人。”

“候诊室都人满为患了。”

“你还要无视他们多久?”

“我四点下班。”

李森看了一眼时间,“你这样做,就为了逃避5分钟的工作吗?”

“如果我出去看病”,张嬴诡辩道,“我将面对一个流鼻涕的小朋友,也就是花30秒治好他的鼻子。”

“再花25分钟和忧心忡忡的母亲聊天。”

“直到她相信,孩子得的不是脑膜炎或癌症,才愿意离开。”

“是啊”,李森故作感叹道,“瞎操心的家长真烦人。”

“你还不如直接告诉陈楠,你有重病患者,需要提前结束门诊就完了。”

“那可是在说谎。”

“说谎话不好是吧?”

“而且好在轻重是一个相对概念。”

说完,开门准备离开。

“但是患者是绝对概念。”

顿时,关上门转身。

“你没有患者吗?”李森好奇道。

张嬴选择无视,自顾自地欣赏娱乐杂志。

“一个患者都没有吗?”李森激动道。

“你精挑细选了一批精英级医生为你工作,就让他们百无聊赖吗?”

“潘婷在帮我回复邮件”,张嬴吸吮了一口棒棒棒。

“你可真不愧是时间管理大师啊。”李森讽刺道。

“支奇和朱勇呢?”

张嬴思考片刻,“在做科研吧?”

诊断科大会议室。

支奇无聊地玩着医学填字游戏,朱勇兴奋地在桌上左右互搏,潘婷在电脑桌旁回复邮件。

支奇提问,“一种儿童缺乏症,9个字母。”

朱勇解答,“呆小症。”

支奇望了朱勇一眼,用特制铅笔填上了。

1楼门诊大堂。

张嬴踩着顺拐的步伐走向打卡器,“下午4点零3分,张嬴医生签到下班。”

突然,旁边冲出一名男子。

“你张嬴医生吗?”

“抱歉!我今天下班了,会有很多其他医生给你看病。”

“但我们可是提前约好的。”

“很棒的试探,但这是个免费门诊,也就是说没有预约制度。”

“免费门诊,进来填表,就会有医生给你看病。”

闻言,他的妻子迅速起身,递给丈夫一张纸质邮件。

“你的邮件上说,你会给我们看病的。”男子打开邮件说道。

“我平时不怎么写信。”

“你自己看。”

一旁,旺仔起身,带着期盼的眼神望向张嬴。

诊断专家私人办公室。

“我的签名,什么时候变得娘们了?”张嬴拿出邮件好奇道。

潘婷,“我可以解释。”

“看见这个嬴字没有?”

“霸气全无了。”

“看起来根本不像我的字体。”

“别人还以为我是同性恋呢!”

潘婷微微一笑,“想通过正常渠道找你看病,简直是不可能。”

“能试的办法,他们都试过了。”

“坚持不懈并不等于值得关注。”

张嬴可不好糊弄,“下次再想吸引我的注意,你倒是可以在穿着上改进一下。”

“低腰牛仔裤就挺性感。”

“十六岁男性病人,”潘婷转移话题,“未知原因产生重影和夜惊。”

“他已经看过两位精神科专家。”

“夜惊?”

“像是恐怖怪兽里面的一样吗?”

“是的。”

顿时,张嬴来了兴致,起身走出顺拐的步伐。

“你去哪?”

“去看看。”

“你要去给患者做检查吗?”

“在九成情况下,不用和患者谈话,但一个16岁孩子夜惊,确是一个非常好的理由。”

“干得好。”

1楼门诊病房。

张嬴拿着仪器检查旺仔眼睛。

“边缘良好,无破损,颜色不错。”

“夜惊有多久了?”

“3周。”

“他害怕睡觉”,旺仔爸爸补充道,“已经累坏了,快挺不住了。”

闻言,张嬴捏着兰花指,对着旺仔眼睛微操。

“这说明什么?”旺仔妈妈不解道。

“什么都说明不了,看他眨眼睛挺好玩的。”

潘婷站在一旁无语……

“旺仔,尽可能的说出D开头的动物名称。”

“开始!”

旺仔环顾四周一圈,犹豫了一下,“大象宝宝。”

“倒真是个不错的答案啊。”

“D是一个笨拙的字母。”

“这又说明什么呢?”旺仔爸爸疑惑道。

“说明两个问题,神经系统正常,你儿子不可能当厨子了。”

“16岁孩子夜惊,只可能有两种原因。”

“第一,外伤造成的压力。”

“最近在学校火拼了吗?”

“没有。”

“那么,另一种原因就是性侵犯。”

此言一出,技惊四座。

“有谁性骚扰你吗?老师?邻居?”

“我想问,你们俩是帮凶吗?”张嬴自言自语道,“但你们肯定不会承认的。”

“我们绝对不会伤害自己儿子的。”

“我这边刚说完”,张嬴看了潘婷一眼道,“那边就印证了。”

潘婷把头一侧,没有搭理他。

“失去反应和性虐待有关。”

“从来没有过这种事情好吗”,旺仔加大音量说道,“我发誓!”

“外伤倒是有,我在足球比赛中,头部受伤了。”

“你知道他头部受伤吗?”张嬴问潘婷。

“他们从来没提过。”潘婷解释道。

“是啊”,张嬴挤眉弄眼道,“这点小事儿,何必一提呢?”

随后,迈着顺拐的步伐离开。

“不对”,旺仔爸爸紧随其后道,“比赛之后,我们送他去急诊室了。”

“医生为他做了扫描,说他没事儿。没有脑震荡,肯定是其他别的什么原因。”

“你吵着要我给你诊断,然后又质疑我的诊断。”

张嬴无奈道,“好吧。急诊室显然搞错了,孩子脑震荡了。”

旺仔补充道,“在被撞击之前,我看东西也会重影。”

“很好,那样的话,一切都不同了。”

“你需要戴眼镜了。”

“那才是你重影的原因,也是你被撞击的原因,也是你脑震荡的原因,以及你夜惊的原因。”

“你需要去看眼科专家,但我不是。”

“你总是喜欢这样”,潘婷上前劝说道,“我给你送来了一个不错的病例。”

“而你当面解决掉,是想羞辱我吧?”

“你有独生子女证吧?”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总是以自我为中心。”

“这个话题也许极富争议,但是我认为,性侵犯总是不好的。”

“我只是想确定,他不是被他爸妈侵犯了。”

“其他的部分,只能算是意外收获了。”

说话,张嬴回头一望,旺仔坐在前台,右腿既然无意识地抽搐了几下。

“我不是独生子女。”

“有意思。”

“什么?”

此时,潘婷还没意识到。

“别动”,张嬴来到旺仔跟前。

“我是不是让你觉得很无聊呢?”

“什么”,旺仔连忙起身道,“没有,真没有。”

“你累吗?”

“有时。”

“一点儿觉没睡”,旺仔爸爸补充道,“他当然疲劳了。”

“现在,此时此刻,你累吗?”

“不累。”

“那让你腿部抽动,你感觉到了吗?”

“不疼吗?”

“他的腿抽搐”,旺仔爸爸不解道,“这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

“这是一种叫做肌肉阵挛的现象。”

“很常见,经常发生在睡眠的时候。”

“呼吸率下降,大脑以为身体在衰竭,从而作出的条件反射,释放出醒来的讯号。”

“那又怎样?”

“所以他睡不着觉”,张嬴强调道,“一直醒着。”

“收他住院。”张嬴吩咐道。

说罢,转身离开了。

诊断科大会议室。

潘婷正在黑板上奋笔疾书,记录症状。

张嬴怪叫道,“我认得那个字迹。”

“小的们,那混蛋是怎么说的?”张嬴翘着二郎腿悠然自得道。

朱勇,“没什么好消息,大脑在丧失对身体的控制。不能控制眼睛聚焦,也不能控制正常的睡眠模式以及肌肉。”

“不是运动功能紊乱就是脑功能衰竭。”张嬴仰头望天道。

“不管是哪种,这孩子都将要穿着尿布,坐着轮椅去领毕业证书了。”

“可能没那么严重”,支奇反驳道,“或许只是感染了。”

“一厢情愿,没有发绕,也没有白细胞增长。”

“有人认为这个鉴别诊断,可能会有问题吗?”张嬴刻意引导思考。

“因为我们没有病人准确的家族病患史。”

潘婷不悦道,“我拿到了准确的家庭病患史。”

“你甚至没有见到准确的家庭。”

潘婷一脸懵逼。

“他父亲不是生父。”

“为什么这么说?”

“大约有百分三十的父亲,不知道自己养了别人的孩子。”

闻言,朱勇摇摇头。

“错误的父子关系,大概只有一层左右。”

“妈妈更喜欢这种说法。”

潘婷不屑道,“有什么关系呢?如果是从他父母那儿遗传过来的,父母应该都已经死掉了。”

“我们可以继续这个鉴别诊断了吗?”

“50块钱”,张嬴看着朱勇,“赌我是对的。”

“我一定赢你。”

“戳到你痛处了吗?”

“别担心,我确定抚养你长大的,是你亲生父亲。”

“加注到100块。”

“搞,谁怕谁孙子。”

潘婷弱弱地问,“16岁得脑白质病的想法怎么样?”

支奇瞬间反驳,“不一定非得是重病。”

“如果不是夜惊,可能是一种系统疾病。”

“他的肝脏、肾脏,除了大脑以外的器官。”

“好样的”,张嬴调侃道,“排除所有的症状,你的工作就轻松了。”

“夜惊可能是杜撰出来的症状。”

“他可能是做了一个噩梦而言。”

潘婷抓住机会,“不对,他爸说在夜惊的时候,他意识清醒。”

“之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正是夜惊。”

“家长说的吗?”支奇坏笑道。

“说的好”,张嬴拉偏架。

闻言,支奇朝着潘婷挤眉弄眼。

“在判决这个孩子之前,我们应该先认同一下支奇医生的怀疑精神。”

“我想要一份详细的睡眠记录。”

“如果他真的夜惊,我要亲眼所见。”

3楼地字号病房。

朱勇正在机器上微操指令。

旺仔头部带满磁极,正在被睡眠算法监控。

突然,张嬴推着工具车拐进来。

旺仔见状,猛地惊坐起来。

“通常夜惊时,我不会乱动的。”张嬴上前锁住旺仔四肢。

“不是因为那个,才把你捆起来的。”

“脑电图显示了你脑中的异常情况。”张嬴戴上手套,“导致你的脚趾神经受损。”

说罢,朝着旺仔左脚大拇指,狠狠一按。

顿时,旺仔疼得冷汗直流。

“你要做什么?”旺仔带着哭腔道。

“修好它。”

“我能和爸妈谈谈吗?”

“他们已经同意了。”

随后,开始消毒,画圈圈。

“我特别想见见他们。”

张嬴拿出一把老虎钳作为回应。

“求你了,我特别希望他们能在这里。”

“旺仔,会很疼的,忍住。”

“噢,上帝啊!”

伴随着骨头的碎裂声,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声响起。

“啊……”。

支奇看着脑电图,“刚才那就是夜惊的症状。”